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鸾镜花枝俏 楮绪风 11930 字 1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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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叫不?打算再行春选了!”

李怀修任由太后训斥, 面不?改色道:“正如?母后所想, 儿子后宫子嗣足矣,没有再添新人的必要。”

“荒唐!”太后手抚胸口, 怒气冲冲,“后宫不?过三个皇子,如?何就?足矣?李氏先祖哪一代不?是依着规矩, 三年一选?选秀事关前朝,岂能儿戏!”

宫灯晃出的光照过男人衣袍金线钩织出的龙纹,上好的绛纱缂丝,金尊玉贵。

李怀修双目微敛,平静地开口, “朕并未儿戏。”

“母后所言, 一曰先祖宫规, 二曰皇室后嗣。宫规由人而?定,朕是大魏之君,江山之主?, 只作罢选秀一事, 有何不?可?更何况前朝风波平定,也无需充盈六宫做以制衡。至于皇室后嗣……”

李怀修轻轻一笑?,薄唇讥讽,“先帝生子十九,母后更是清楚朕是经怎样一番兄弟嫌隙, 手足相残,才?得来?的这皇位。”

“朕只是不?想朕生的儿子走朕曾经走过的路。”

太后心头一震, 猛然抬眼,都说天家薄情,可谁又不?想过安稳的日子,望着面前沉稳从容,仿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他?击垮的年轻君王,太后忽然后悔,自?己曾经那样渴求这个位子,逼迫儿子太多,也亏欠了太多。

她疲累地闭了闭眼,“哀家知道了。”

……

选秀搁置一事很快传遍了六宫,明裳得知后,神?色诧异茫然,原本她是介意这后宫里要多上新鲜的面孔,但转而?想到此事非自?己能够决定,就?释然了。结果没过多久,得知皇上居然下旨不?再新选,她心事重重地哄着两个孩子,在想其中的原因。

如?今这后宫里的嫔妃实在算不?上多,皇上为何忽然会下这样的旨意。

夜中圣驾到永和宫,明裳正哄着小绥儿叫母妃。绥儿说话说得要比安儿清楚,只是那妃字仍吐不?清晰,明裳就?哄他?叫娘亲,绥儿很乖,一板一眼地学,安儿也过来?凑热闹,跟着哥哥学,没学会叫母妃,娘亲,先是学会了吃字,见什么都要抓过来?吃,逗得阖宫日日笑?声不?断。

李怀修要安儿叫父皇,安儿圆溜溜的眼珠转来?转去,小脸憋得鼓了起来?,卯足了劲儿也只会说嗒嗒,大底是这父皇二字对她实在困难,这时?候,明裳抱着的绥儿忽然开口冒出一句,“父……父父……”

明裳眉眼弯弯,眸子亮亮的,“皇上,绥儿会说父皇了呢!”

柔和的光晕打过女子的面庞,铺上一抹柔色。

李怀修自?是听到了儿子叫他?,他?心口生出一处柔软,去握儿子的小手,那只胖乎乎的小手还没他?的手指大,却握住了他?的指骨,唤着他?父亲,他?没有动,眼眸很沉,酸酸涩涩,仿佛在这世上冥冥中有了更深的羁绊。

……

圣旨下令不?再春选,满朝哗然,朝臣争相劝谏皇上此举不?妥,李怀修不?耐烦地听着,理也未理。下了朝李怀修吩咐御史?台将那些对他?圣旨不?满之人一一挑出来?,寻到错处,直接打发出京。三日后,劝谏之声消了下去,又过五日,再没人敢提此事。

而?在后宫,皇后终于坐不?住了。

她忍了宓妃独宠这么久,就?是在等待今年春选,新人进宫,新进的秀女分去宓妃的圣宠,她再寻个时?机在膝下抚养一个皇嗣,可如?今皇上一纸令下,不?再新选,她原先打过的算盘全都落了空。

皇后如?今看似是中宫主?位,可皇上早已不?到她的坤宁宫中,即便是陪伴宝珠,也是直接吩咐宫人带着宝珠去乾坤宫见皇上。她主?掌六宫之权更是旁落到了贤妃手里,三皇子孱弱,定是不?能成事。他?日只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去争那个位子,宓妃与张贵嫔又无一人忠心于她。

心身俱疲之下,皇后头风发作,疼了整整三天,太医接连不?断进出坤宁宫。直到第四日,看诊的太医去了钟粹宫,后午,她才?得知,三皇子高热不?治,太医束手无策。

入夜,三皇子薨逝。

皇后忍着头疾,乘坐仪仗前去钟粹宫看望三皇子,至宫门前遭宫人阻拦,皇上有令,六宫不?必前去探视,三皇子薨后丧仪交由贤妃操办。皇上是还在怒她,皇后面容霎时?血色褪去,回宫后一病不?起,头风更加严重。

三皇子猝然夭折,皇上痛悼不?已,废朝三日,下旨追封英王,特赐谥号福慧,命鸿胪寺霍远侯监护,少卿文义思?使护丧,厚葬于北氓昭陵。

春日渐暖,今岁的寒冬尤为不?好过。三皇子的夭折仿似成了一片阴云,笼罩在皇城之上,直至乍暖春来?,才?渐渐消散。

三皇子生来?不?足,胎里弱症,六宫心知肚明养不了多久,然真正到了这一日,仍是让人唏嘘。年关后本该到了太后娘娘寿辰,因三皇子猝然夭折,太后精神?不?济,宫里便没再大办。

这日,全福海抹了把额头的热汗,皇上用过晚膳就歇在了宓妃娘娘这儿,遣他?回南书房拿博古架上那本策论,全福海紧赶慢赶终于送回了永和宫。

他?埋着头,压根不?敢多看案后的皇上娘娘,悄声送了书,退出内殿。

殿中,明裳伏身作画,男人脸色淡淡地站在身后,手掌握着她的手腕,垂着眼,面容专注冷峻。

画了一会儿,明裳手腕就?开始发酸,但这位好似并没有停下的意思?,明裳轻咬住下唇,手也不?动了,任由男人牵着她在宣纸上涂抹。

李怀修有所察觉,睨去一眼,拧着眉峰,冷冷嗤道:“究竟是你求着朕学,还是朕上赶着要教你?”

明裳瘪瘪唇瓣,转身讨好地伏到他?怀中,脸蛋仰起来?,美目盈盈,波光流转,“自?然是嫔妾求着皇上学,皇上字画绝伦,嫔妾仰慕不?已。”

究竟是仰慕他?的字画,还是别?的什么,李怀修自?然清楚,这女子的心思?也不?加掩饰,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。

李怀修捏了把她的脸蛋,将人从怀里扯下来?,慢条斯理道:“你这字画实无天资,朕要教好你怕是花上些心血功夫。”

明裳眸子浅浅眨了下,听得出这是玩笑?之言,但并未如?从前一般跟男人娇嗔胡闹。

她其实有所感觉,自?三皇子夭折后,皇上心情一直算不?上好,皇上面上不?显,她有心要劝,也不?知如?何开口。

这位许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习惯了这样不?动声色,什么事都藏在心里,人前仍是那个喜怒不?形于色的君王。她暗自?叹息一声,回头抱住李怀修的腰身,埋入男人怀中,想说点?儿什么,“臣妾最近厨艺精进了,皇上想吃什么臣妾做给皇上。”

李怀修手掌抚着她垂落的青丝,漫不?经心道:“朕又不?缺厨子,总去庖厨仔细伤了手。”

其实也没什么话要说,选秀作罢后,前朝后宫风平浪静,李怀修待在永和宫陪这女子消磨了大半日,说些有的没的。

明裳撑起脸蛋,忽然想起来?,“臣妾记得东山行宫臣妾生病那日,皇上说回宫后要与臣妾回虞府。”

“皇上可是当真?”

那日明裳迷迷糊糊的,回宫这段日子倒是忘了。她没对此抱多少希望,父亲非皇上重臣,皇上能准她回去探望双亲已是天恩,怎能还陪她一同回去。

李怀修拧了拧眉,要陪她回虞府不?是不?可,只是自?己的身份却有些麻烦,她在家中也会不?自?在。

“你想让朕同去?”

他?问。

明裳想象圣驾亲临自?家胡同的情形,不?禁想笑?,皇上陪着她确实太大张旗鼓,过于张扬了些,怕是家里会诚惶诚恐,自?己根本和父亲说不?上几?句话。

她忍笑?摇摇头,“皇上准臣妾一人回去就?好了。”

李怀修准了。

安儿扶着人慢慢学会了走路,一摆一摆的像个小鸭子,明裳牵着安儿在床榻上走来?走去,安儿觉得新鲜,咯咯直笑?。

明裳夸她,她就?会拍手要抱抱,要是做错了事,明裳不?高兴,她似有察觉母妃不?高兴,揪着小手,委屈一张小脸也要抱抱,看的人心都要化了,打小就?会撒娇。

她走到床榻边上,张手要父皇抱。李怀修过去抱起女儿,粉雕玉琢的小团子,脖颈戴的是莲花纹缠金枝长命锁,裹着豆绿绣蝶织锦坎肩,挂一双嵌着飞鸟如?意的虎头鞋,众星捧月,生来?天家金贵。

李怀修抓着女儿的手,免得握到他?对襟的珠子塞到嘴里,“朕小时?候比安儿淘气,太后为逼着朕读书识字,伺候笔墨的小厮都是有些身手的,但凡朕偷溜出去,就?把朕绑到椅背上,动弹不?得,只能盯着先生教授的课业。”

皇上很少跟明裳提及自?己,她不?禁惊讶,忍俊不?禁,好奇地顺着往下问,“那后来?呢?”

安儿困意来?得快,许是学走路太累,脑袋一歪,歪歪扭扭地由父皇抱着睡得深沉。李怀修把安儿交给乳母,拂袖坐到明裳身侧,眸底浅笑?,“后来?朕被绑得太久,就?睡着了,太后气得夜里亲自?看着朕,朕背不?下那两页书,不?准朕去睡。”

其实他?看过两遍就?记住了,只是那时?年纪小,性子叛逆些,羡慕九弟有父皇和梅妃疼爱,整日可以玩乐,他?却见不?到父皇几?回,母妃又严厉,只会一味逼迫他?跟着先生去学课业。后来?再过两年他?就?懂了,也更沉稳了,不?会再羡慕九弟,因为他?清楚,那些都不?属于他?,强求不?得。

先帝皇子十余之众,做先帝的皇子,哪是那么容易的。明裳望着这位渐渐淡下的脸色,忽然不?想再听下去了,她默不?作声地伏在男人胸怀,故作娇嗔,“皇上要是这样绑着绥儿,臣妾可不?依。”

李怀修回神?,凝着女子的脸,目光如?月光柔和。

第105章 第 105 章

寿康宫

三?皇子薨后, 太后身体有恙,皇后头风痊愈就时常去寿康宫侍候太后。

赵月儿捧着香炉退出内殿,皇后坐在床榻旁侧为太后捏腿, “姑母服过那?副方?子, 可觉好些了?”

那?是萧家?在宫外寻的调理身子的秘方?,也经手太医院看?过, 可得用,太后吃了一段日子,确实见好。

太后倚靠着引枕, 即使在病重,鬓发仍旧梳理得一丝不苟,她拍了拍皇后的手臂,对皇后近日平静下的心性颇为赞许,“哀家?身子好了许多, 你有心了。”

“都是侄女应该做的。”皇后眉心间生出一抹忧愁, “姑母身子不爽利, 侄女也是心忧。”

她犹豫稍许,觑着太后微阖起的眼,继续开口?, “姑母也知皇上下旨不再春选, 本也是无妨,只?是如今后宫零落,皇上身边无人?,难免有不妥之处。”

太后本以为皇后是定了性子,不想仍是不甘心。太后不动声色地捻着佛珠, 皇后心急也情有可原,皇后性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, 后宫皇子没有一个养在自己身边,怎会甘心。

但她答应皇帝不会再管选秀。

太后阖眼沉默良久,“圣令已下,事已至此,你管好后宫,尽了自己的本分就是。”

仅是如此?

皇后撑不住脸上的表情,太后的意思,是不再管她了吗?

皇后深呼了两息,迫不得已地低下头,顺从,“侄女记得了,谨遵姑母教诲。”

待回了坤宁宫,皇后挥手打翻了案上的茶盏,后宫如今的形势对她极为不利,宓妃受宠,难保不会挑唆皇上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,张贵嫔又是个不理世事的性子,她想拉拢,几次吃了暗亏。

宫人?们退到外殿,没人?敢在娘娘震怒的时候进去,宝珠要去见母后,刚走到外殿,就被嬷嬷哄去了书房写字。

文?竹小心地捡起案上茶盏的碎屑,以免割伤娘娘的手,她望着娘娘,涩声哽咽地劝道:“奴婢看?宓妃娘娘也是和气的,不如娘娘待宓妃娘娘好些,日后二皇子自然?亲近娘娘。”

皇后脸色骤冷,厉声斥她,“本宫是六宫之主,何以讨好区区一下位妃嫔!”

捡着碎瓷的指尖儿一抖,文?竹惊得扑通跪下身子,请皇后恕罪。

皇后不耐烦地拧起眉心,即便宓妃受宠,但当真从未做过错事么?

她眯了眯眼,思忖中?记起东山狩猎,皇上重重降罪的徐采女。徐采女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对付宓妃,至今未走漏半分风声。

皇后睇向跪地的文?竹,“本宫要你去办一件事。”

……

后午李怀修去马场跑马,李怀洲进宫,陪皇兄练了剑。手中?的长虹剑挑落在地,李怀洲手臂猛震了震,被逼迫得连连后退,逼到高台的围栏上,勉强稳住身形。他甘拜下风地抱拳认输,“皇兄剑术远在臣弟之上。”

李怀修将手持的玄铁剑扔给随侍,笑了一声,“永照疏于练武,朕得再择一位先生好好教教你。”

屡屡比试,屡屡输给皇兄,李怀洲挫已经足够挫败,皇兄居然?要给他请先生,李怀洲大呼皇兄饶命。

李怀修没搭理他,走下台阶,接了随侍递来的帕子抹掉颈后的汗水,全福海瞧见皇上立即上前,“皇上,永和宫来人?传话,询问晚膳皇上要吃些什么,宓妃娘娘吩咐膳房去做。”

不知何时皇上几乎是将寝宫定在了宓妃娘娘那?儿,一日里有两顿饭都是在宓妃娘娘那?儿吃。全福海也习惯了带话,李怀修记得昨儿个她鼓捣出的莲子羹尚是可口?,极为清热,点了莲子羹,其余的由明裳去做。全福海领了话,转身跑去通禀。

李怀洲被皇兄逼迫,不止勤于习武,也捡起了落下诸多的课业。皇兄近来似乎心情不错,甚至得闲问他看?中?哪家?女子,为他指婚。李怀洲简直受宠若惊,皇兄待他脾气从没这么好过。

入夜,永和宫暖阁布好饭菜,明裳净了手,挽袖坐到圆凳上,为李怀修盛上羹汤,“今儿这莲子是臣妾亲手剥的,皇上快些尝尝。”

李怀修搅动着调羹,没等尝上一口?,殿外全福海有要事要禀,说是前朝有大臣更夜进宫求见皇上。李怀修不得已起身,鎏金的袖袍被一只?柔荑扯住了,明裳小脸不悦,“皇上吃过晚膳再去吧。”

搁在以前,明裳是断不敢在这时候拦着李怀修的政务,但现在她胆子大了,也不忌讳那?些。

李怀修捏捏她的手腕,哄道:“你先吃,吃过了放去膳房热着,朕处理过政事就回来。”

两人的相处一日比一日自然?,李怀修见她还是生气,无奈地低笑一声,让她听话,摆驾回了乾坤宫。

皇上一走,明裳看?着大桌子的饭菜也没了胃口?,那?位忙起来没个时辰。明裳招来宫人?将晚膳放到食盒里,拿去乾坤宫。

至深夜,李怀修靠到銮座上揉着眉心,问全福海几时了。全福海低头回话,又道:“宓妃娘娘派人?来过,说皇上忙得太晚,太累就在寝宫歇下吧。”

全福海也是这么想的,皇上再起驾去永和宫,一来一回要耽搁些时辰。明日皇上还有早朝,现在时候也不早了,皇上要早些歇息,注意龙体才是。

李怀修点了点头,歇在乾坤宫。

翌日下了早朝,早膳摆在暖阁,全福海从殿外得信,不敢耽搁,进去通禀给皇上。

“皇上,昨夜皇后娘娘的人?去了冷宫探望徐采女。”

铛——

李怀修扔下调羹,脸色沉下来,一手搭在案上,“去做什么?”

全福海也不好说去做什么,皇后娘娘这事儿做得隐秘,料想不会是什么好事。

他斟酌回话,“许是要问徐采女一些事。”

李怀修摆手让侍膳的宫人?退下,拂袖起身,“去坤宁宫。”

彼时坤宁宫中?,皇后陪着宝珠用过早膳,今日她要去寿康宫侍奉太后,没让六宫过来问安。宝珠跑出去玩儿,皇后坐到妆镜前梳妆,忽然?得知圣驾到坤宁宫的消息,她神情惊愕,心头骤然?砰跳两声,冷眼看?向文?竹,“本宫交给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?”

文?竹摇头,“娘娘,徐采女不肯说。”

皇后抿紧唇,“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,你心里清楚。”

文?竹神色惊惶,垂头应话,小心翼翼地伸手扶娘娘起身,去殿外迎驾。

纵使圣驾许久未来皇后宫中?,身为六宫之主,内务府仍不敢轻易怠慢。

皇后面?容温柔如常,唤宫人?送进茶水,“宝珠用过早膳,有嬷嬷陪着跑出去玩了,臣妾今日原是想去寿康宫侍奉母后,母后用过那?方?子身子已是见好,臣妾日日抄写经文?,祈祷母后身子康健,为母后祈福,为皇上祈福。”

李怀修拨着拇指的扳指,扫一眼凭几温热的茶水,听皇后说后宫中?事,他垂着眼,脸色很淡。

“朕听说皇后昨夜派人?去了冷宫。”

皇后手心微紧,她没有立刻回话,起了身子,对着李怀修低眼福身,温声解释:“是臣妾昨日想起徐采女曾在东山马场陷宓妃于危难,臣妾也不想后宫有这种不明不白的事,故而才遣人?过去 询问。”

她一言一语,不卑不亢,身为皇后,主持六宫无可厚非。

李怀修勾唇笑了一声,眸底却是极为冰冷,“皇后想查明其中?实情,不如直接问朕,岂不是更加方?便。”

皇后愕然?抬眼,脸色越来越白,她知道皇上已经动怒了,可她想查明实情又有何错,皇上居然?这般袒护宓妃。她是皇上的发妻,至今没有皇子,皇上可否想过她的苦楚。

她双唇轻颤,最终满腹的难堪只?化作一句,“臣妾不敢。”

皇后捏紧手中?的帕子,眼泪落下来,她如今已是进退两难,皇上是不会让她再查下去,她忍不住道:“皇上宠爱宓妃,臣妾不敢多加置喙。”

“但皇上可曾想过,宓妃与臣妾等人?有何不同?她那?样攀附于您,也不过是为了您能?给她的权势地位,皇上宠爱宓妃至此,可想过她真的值得皇上这样做!”

李怀修脸色阴沉,直接厉声打断皇后,“放肆!”

皇后倏然?噤声,面?色苍白地不敢再语。

殿内没留着伺候的宫人?,悄然?无声,李怀修拂袖起身,幽暗如墨的双目淡淡扫了眼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皇后,金线暗纹的龙袍金尊玉贵,冷硬薄情。

“朕能?让你萧氏坐在皇后的位子,是念在太后的情面?,既然?你不想要皇后之位,朕随时都能?成全于你。”

……

皇上从坤宁宫出来,脸色就跟腊月的冰似的,冷得能?掉出冰渣,全福海一句不敢多问,连伺候都极为谨慎小心。

白日皇上在前朝理政,至夜去永和宫,全福海琢磨要不要提前给宓妃娘娘通个气,思来想去,他没敢自作聪明,皇上最不喜自作聪明的奴才,他还是缄口?不言为好,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脑袋。

这夜李怀修很没有耐心,他闷不吭声地要着身下的女子,明裳一整日心思都在孩子身上,真到这会儿,后知后觉这位今日似乎心情不好,她一双手臂被钳在头顶,雪白的双腿抖得没有力气,她开始有些害怕。

李怀修黑沉的眼掀起时,从女子一双清亮的雪眸中?,看?出了她的惧意,也看?清了,自己此时面?无表情的脸有多狰狞骇人?。

即便是这样的怕他,可还在隐忍着不适,极力迎合,为讨他欢心。

她这样乖巧懂事,李怀修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。

这时,乳母又抱着啼哭的安儿到殿外请宓妃娘娘。眼下的情形实在奇怪,明裳红着脸推了推男人?的胸口?,李怀修放开她,坐起身,明裳穿好衣裳去外面?哄安儿。哭声渐渐消了下去,明裳走回来,李怀修已经换了衾衣,神色疲惫地倚着引枕,想到方?才情形,明裳趴伏到男人?怀里,犹豫地问皇上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,不高兴了。

李怀修微微一顿,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抚过明裳雪白的侧脸,薄唇微抿,最终只?轻描淡写道了一句:“无事。”

第106章 第 106 章

明裳是在春末回的虞府。

禁军开道, 数十余宫人随侍,装匣各种名贵之物二十余箱,一众人马浩浩荡荡行向梧桐胡同。

皇子公主?留在宫中, 李怀修批阅着奏折, 就听见了小公主?的一阵哭声。他这个女儿是个能哭的,饿了要哭, 醒了要哭,见不到她娘亲也?要哭,李怀修无奈地放下朱笔, 走去寝殿,果真见乳母手忙脚乱地哄着安儿,越哄哭得越是厉害。

宓妃娘娘出宫省亲,小公主?见不到娘亲是要哭的,乳母不敢去殿外扰皇上处理政务, 哄不好小公主?, 急得后背出了层层的热汗。

见到皇上进殿, 忙跪身请罪。

李怀修抬手让她起身,把?女儿接到怀里,安儿揉揉湿漉漉的眼珠子, 见到是父皇, 抽咽两声,哭音儿慢慢消下去了,去揪父皇对襟,留出两道皱巴巴的痕迹。

小家伙儿满一岁了,黏人得这样厉害。李怀修不禁头疼女儿的性子, 他抬手让两个乳母下去,抱着女儿坐去床榻, 边去看着儿子。

绥儿是乖的,自己扶着床幔,慢慢练习走路,走得累了,就坐到父皇身边一个人玩。

全福海进殿通禀的时候,见皇上居然在寝宫照看着皇子公主?,画面实?在惊悚。全福海忙传话,说左军都督求见。

安儿已是不哭了,李怀修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处理政事,他吩咐全福海把?乳母召进来,又问宓妃出宫多久了。

全福海回,宓妃娘娘离开三?个时辰了,宫门落锁之前,宓妃娘娘就会回宫了。

时至傍晚,德喜瞧着天?色实?在不早,提醒宓妃娘娘该起行回宫了。明裳难得见一回爹爹娘亲,转眼离别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,万分?不舍。

她红着眼圈上了仪仗,与父母告别,回了皇城。

回到宫中,她见皇上的仪仗居然在永和宫,守门的小太监立即过来说皇上半刻钟前到永和宫,正在殿里等着娘娘。

明裳匆匆进了宫门,只见殿内凭几后,李怀修抱着安儿坐在榻上给绥儿读书,安儿听得懵懵懂懂,一会儿去抓父皇的下巴捣乱。

她抿唇,忍不住想笑。

时过境迁,她倒底不再是虞家的姑娘,而是这宫里的娘娘。

李怀修听到动静,抬眼见她回来,眼光柔下,招手让她过来,“见到你父母了?”

明裳点?头近了前,李怀修自然地把?女儿儿子都丢到床榻里,揽臂去抱住她,低目时见她眼圈仍红着,双目微深。

她离开他时,从未这样哭过。

李怀修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,没有多问什么,他也?不想知道那个答案。

“皇上在读什么呢?”

明裳好奇问道。

李怀修一脸沉静,淡声,“给绥儿启蒙的。”

两只小团子被父皇丢开,一个模样坐在窄榻里,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父皇怀里的母妃。安儿最先反应过来,张开小手脆生生地要母妃抱。

明裳抿唇笑,把?女儿抱到怀里,亲了亲儿子的脸蛋。

到了夜里,两个孩子睡了,被送去偏殿,李怀修问她今日回虞府都做了什么,明裳一一说了,其?实?也?没什么事,陪父母说说话,吃了娘亲做的饭菜,带回宫一些?自己闺中时的东西?。

父亲如今在朝中已经?很有地位了,恍然如梦的感觉,她忽然觉得很幸运,主?动凑过去,亲了亲李怀修的下巴,软乎乎的,“臣妾好想永远这样。”

难得她这样主?动,李怀修也?被她亲得有些?迷糊,眼眸幽暗地提了提明裳的腰身,嗓音沉哑,“永远这样什么?”

明裳面如云霞娇美,眸子似水似雾,腰臀被男人的手掌揉得发痒,她面越红,眸越羞,“永远过这样的日子。”

“有皇上宠爱臣妾,有两个可爱的孩子,还?能去看望双亲。”

李怀修将她压在身下,呼吸很重,他吻着她的唇,喉结往下滚着,“那你呢?”

“什么?”明裳被亲得晕晕乎乎的,很自然得容纳下男人,她像浮在了云上,飘飘忽忽。

李怀修捻她耳珠,深深浅浅,“想见你的父母,思念你的孩子,那你待朕呢?”

那你待朕呢?

她以前喜欢柳絮白,是觉得女子就该嫁给大表哥那样谦谦温和的君子。曾经?的大魏皇帝是她仰望敬畏而不敢去想的存在。

明裳说不清对这位其?中的情愫,因为他们本就无法像世间寻常的男女夫妻那样平等,她现在甚至算不上皇上的妻子。

她手腕在男人掌中,姣好的身姿在明亮的宫灯下愈发夺目,玲珑柔美。

似是等待得太久,男人渐渐隐怒,失了耐性,不轻不重打了她臀一掌,做以惩罚。明裳咬唇,呜咽一声,颤颤巍巍地睁开眸子,像只待宰的猎物,柔软,脆弱。

她娇娇软软地流着情韵的泪水,“皇上不一样的。”

“皇上什么都有,可是臣妾只有皇上,皇上心情好了就会给臣妾,心情不好了,厌弃了臣妾,臣妾就会过得很苦。”

李怀修动作渐渐停住,垂眸凝向这人哭花的小脸,那样可爱,这么久以来,可算是能与他说句实?话。

男人仍放在她里面,又不动,怪奇怪的。

明裳面如皎花照水,肌肤生粉,娇喘微微,她小声去问,“皇上还?在生气吗?”

李怀修设想过她再回他曾经?那些?敷衍哄着的答案,她难得坦诚一回,还?这样小心翼翼,怕他生气不喜。

他脸色难辨,颇不是滋味。

她比之入宫时已经?亲近他许多。

李怀修看回她的眼,薄唇启开,“朕不生气了。”

他的权势地位,注定了他二人的隔阂,他不该对她索要太多。

……

册封皇贵妃的圣旨是在六月初送去的永和宫,册封大典整整行了两日,两个小团子翘首以盼母妃回来,母妃已经?是皇贵妃了。

明裳去乾坤宫谢恩,李怀修刚去南书房与朝臣议政,待他回殿时,殿内不见明裳,乳母不知何时抱着安儿过来,女儿正霸着他的龙椅玩儿,乳母诚惶诚恐地垂着脑袋,见到他,吓得扑通跪到地上,要把?小公主?抱走。李怀修不在意地挥退了乳母,亲自把?女儿抱到怀里,安儿已经?会说很多字,能清楚地唤他父皇。

李怀修忍不住点?了点?女儿的眉心,宠溺道:“跟你母妃一样胆子大。”

安儿却只听到了母妃二字,小手抓着父皇的衣袖,咿咿呀呀地喊“母妃”。

“你母妃呢?”李怀修问她。

安儿糯糯地回父皇,“母妃,睡觉,觉觉……”

李怀修听懂了。

他抱起安儿走去寝殿,果然见那女子着皇贵妃地服饰,倚着窄榻阖目小憩,脸蛋被压出两道褶子,大底这两日是真累到她了。

安儿也?是乖,见母妃在睡,安安静静地不出声。李怀修跟她商量让她先回永和宫找哥哥玩儿,安儿不想离开母妃,但哥哥也?蛮好玩儿的,她纠结一会儿,委屈巴巴地答应父皇,又小声道:“母妃,回。”

李怀修一本正经?地点?头,“母妃醒了,父皇就送母妃回去。”

安儿回去后,是玩得累了,呼呼先睡了过去,她自然不知道父皇在骗她,父皇总是与她抢着和母妃睡觉,父皇不在的时候,她晚上总能有母妃陪的。父皇那么大的人了,睡觉也?要母妃陪着,安儿觉得很生气。

……

七月,明裳诊出了身孕,皇上龙心大悦,特?在各州设立棚户,收留乞丐流民,为皇贵妃腹中皇嗣积攒福德,万民大呼万岁。

太后如今不理后宫事务,听闻宓妃再度有孕,也?是高兴的,吩咐月儿开私库送了好些?赏赐。

明裳有孕不能再如以前去抱两个小团子,安儿抱不到母妃,被冷落下,可怜巴巴,李怀修便无政事,日日留在永和宫里,边照应孩子,边陪着明裳。明裳这一胎怀得轻松,没什么忌口,若非是自己未来两个月月信,她几乎没有察觉自己有了身孕。

有两日皇上没到她这里,明裳不禁担心,是不是前朝出了什么棘手的事。偏生御前的人瞒得紧,只回一切都好,到第三?日,她终于见到皇上,她想问,张口却料想这位也?不会与她明说。皇上一向有定算,她问东问西?的,也?帮不上忙,便也?作罢。

入夜,李怀修拥着怀中的人,沉思良久,缓缓道:“朕许要离宫几日。”

明裳仰起脸,呼吸微紧,不知是不是孕中敏感,她居然酸了鼻尖儿,“皇上要离开多久,有危险吗?”

“一定要去吗?臣妾会和孩子们都舍不得皇上。”

分?明是极为柔软的人,却不费吹灰之力,就将他拴住了。

而今,他总算是听到了这女子说舍不得自己。

李怀修搂着她的手臂收紧,吻了吻女子的眉眼,“不会有危险的,朕不能与你明说,不过朕会很快回来。”

“朕留下朕的金令,见此令如见朕面,拿着它,没人敢动你。”

又不放心道:“这几日全福海也?留在永和宫,他跟着,朕总能放心些?。”

翌日一早,明裳醒时,枕边凉凉,她喉咙生堵,怅然失落。

皇上离开的第一日,全福海变着法地哄皇贵妃娘娘开心,明裳却不觉得有什么开心的,她抚着肚子,才渐渐觉出,自己居然这样习惯了那位陪着自己。

第二日,全福海气喘吁吁送进宫外的书信,寥寥几字,明裳择人研磨,先是写了满满两页,后又觉得读起来实?在牙酸,只改做了三?个字。

“盼君归。”

那位说出宫几日便回,但已经?过去小半月,宫外凡有动静,明裳都要忍不住看上两眼,月香怕娘娘累着身子,吩咐殿外洒扫动静小些?,别再扰娘娘出去。

然明裳还?没等到皇上回宫,后宫先生了事,她有孕后每日闭门不出,这日钟粹宫的宫女慌里慌张过来传信,求她救救张贵嫔。

明裳听得一头雾水,那小宫女才颠三?倒四得说明缘由。原来是近日太后忽然病重,钦天?监占星言是张贵嫔与太后娘娘相克,皇后就做主?为保太后凤体,逐张贵嫔去寺庙静修,还?将大皇子抱过去亲自抚养,张贵嫔如今要被送出宫了。

全福海是不想皇贵妃参与这事儿,他劝道:“娘娘怀着皇嗣,身子金贵,磕碰不得,不如等皇上回宫处置。”

这事皇后做得顺遂,焉知等皇上回宫,张贵嫔可还?有命在。更?何况皇后有了嫡子,下一步必是要对她出手。

明裳没再犹豫,唤绘如去告知贤妃,贤妃有前朝势力,定有法子对付钦天?监的胡言,她取出皇上留给她的金令交给辛小五,立即拦截送张贵嫔离宫的车辇,又命月香即刻去太医院,将当值的太医都传去寿康宫。

她安排完,看向全福海,“劳烦全公公与本宫一同去看望太后。”

全福海惊了下,开始敬服了皇贵妃娘娘的处事手腕,皇贵妃娘娘这雷厉风行的作风与皇上是越来越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