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鸾镜花枝俏 楮绪风 27031 字 1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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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给朕送来几?炉。”又想他一国之君,用这些甜香实?在不像话,“罢了?,你用着?就好,不必送给朕。”日日闻着?这女子?足矣。

明裳用的熏香一向是自己调配,隔几?日换一回新鲜的香薰,今儿好似是玫瑰花露。

她美?眸撩起?来,有意揶揄,“皇上也喜欢女子?用的香?”

李怀修脸色铁青,掐住她的脸蛋训道:“朕是闻着?舒坦,才赏脸让你送来,不知好歹。”

旁人想给他进献尚且寻不得门路,她还敢戏弄他,当真是胆子?肥了?。

皇上娘娘在内殿中?,宫人候在外头伺候,没人敢进去。

直至日薄西山,明裳散着?青丝,腰抵长案,呼吸微微,满面芙蓉绯色。李怀修手握一卷书册,倚着?窄榻,另一手则持一支莹玉的簪子?,不徐不疾地推了?两下。每送一下,明裳呼吸就是一紧,她漂亮柔嫩的脚趾紧紧蜷缩,指尖死?死?扣住长案的沿儿,泪珠子?扑簌簌从眼眶流下,哽咽着?嗓音恳求,却难说出?一段话完整的话。

她咬唇生着?闷气,不知这位怎这般记仇。

李怀修放下书册看她,屈指又敲了?两下簪子?,明裳足尖儿抵不住,直接软到了?他怀里。分明已生产过,那张脸蛋仍是又纯又欲,抬起?眸时直撩得人心猿意马,催肝入肠。

偏生明裳此时注意还都在那支玉簪上,软下身?段去求男人一分怜惜,李怀修哪会真的怜惜她,不徐不疾地盯向她那处,稍许,才捻了?捻扳指,大发慈悲地拿出?来。

用晚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?,明裳双腿虚软,由宫人扶着?,饥肠辘辘地坐到食案后?,方才沐浴时,那位又被政事叫走?了?,明裳愤愤不平地喝着?羹汤。

伺候在旁的月香瞧见娘娘这般情态,即便不识人事,伺候娘娘侍寝三年,哪还不明白。方才沐浴的时候,瞧见娘娘雪肤的痕迹,她心疼得想哭,皇上分明待娘娘极为宽和纵容,为何偏生在这事上不知怜惜。

她轻叹一声。

用过晚膳,明裳神色疲倦,除去外衫,准备要歇了?,这时,绘如又急步走?近内殿,“娘娘,出?事了?,春轩匾额坍塌,伺候舒贵人的人宫女忠心护主,当场被砸死?了?!”

“什么?”明裳骤然起?身?,这事发生在宫里算不上大,但此时东山狩猎,随侍圣驾的朝臣不知多少,万不能传扬出?去。

她披上衣裳,“皇后?娘娘过去了?吗?”

绘如近前为她系对襟的扣子?,挂了?香囊,“皇后?娘娘闻讯已经赶去了?。”她也有后?怕,“娘娘,明日奴婢吩咐造纺所到绾阁检查修缮。”

明裳点头交给她去办。

此时春轩内情形混乱,台阶下的匾额□□涸的血迹浸染,四分五裂,听说那宫女是当场被砸死?,尸体?已经搬走?,尘土弥漫在殿门前,明裳入殿用帕子掩住了口鼻,没敢去门口的血水,皇后?娘娘在殿里主持盘问,舒贵人瘫坐在窄榻里,面容煞白,吓得浑身?发抖,后?来的嫔妃见到那团血污,汗毛倒竖,触目惊心。

皇后?审问过伺候的宫人,那宫人还未换衣,浑身?尘污狼狈,战战兢兢,犹有后?怕,她回忆着?当时发生的情形。

主子?听闻皇上从绾阁离开回了?议政殿,亲自做了?羹汤送去御前,她在前头提灯引路,迈下台阶,正想请主子?小心脚下,耳边听一声惊呼,匾额坍塌下的巨响震耳欲聋,她瞳孔骤然缩紧,吓得连连后?退,就见主子?摔到台阶下面,而圆儿被埋在了?废墟中?。但……她害怕地咽了?咽唾,藏去生出?的想法,不知是不是她看错,圆儿好似不是为护主砸死?,而是被主子?推去的那匾额之下。

这桩事看似倒是一桩意外的巧合。

殿内到的人面面相觑,一时谁也没有说话。

皇后?没问出?什么,起?身?走?到窄榻边,舒贵人的情绪渐有平复,她哭红了?眼,说话时颤抖的声音尚存着未褪去的惊惧。皇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,“本宫已经命人去通传皇上,给你另换住处。”

殿外传进宫人的通禀,李怀修已经看到门前的狼藉废墟,他目光沉下来,踏进内殿,在场的人走?过去接驾。

李怀修扫过一眼,极为地自然地抬手扶起?明裳,才让众人起?身?,随行的嫔妃不禁艳羡地朝宓妃看去,许是宓妃也来得匆忙,未施粉黛,鬓发间仅簪了?一支钗环,可那身?姿容貌,仍是她们无可追及的。

皇后?也在殿中?,明裳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逾矩,落人口舌,她垂着?眸子?,想要不动声色地推开,李怀修却是挑了?下眉,看出?她的意思,没由着?她,手掌握紧,力道之下,明裳险些身?形不稳,扑到男人怀里。李怀修不动声色地扶她站稳,才放开手。

旁人看不到皇上暗中?对宓妃的袒护,半躺在窄榻里的舒贵人,却是将皇上暗中?扶起?宓妃的动作看在眼里。她移开眼,手心捏紧,并不甘心。

皇后?习以为常皇上对宓妃的宠爱,待皇上准允起?身?,才通禀春轩匾额之事。

李怀修负手往内殿走?,“命造纺所连夜修缮各殿匾额,再生出?这种事,让那管事的提头来见。”

殿内众人倏然一滞,圣驾亲行狩猎,造纺所出?如此纰漏,倘若砸伤了?哪位贵人,这条命才是真的到头了?。皇上能再给一次机会,已是大恩。

皇后?屈身?应下。

躺在窄榻里的舒贵人面容煞白,垂在面庞的青丝为她添上几?分怜弱的美?感,她费力地要扶宫人起?身?做礼,李怀修抬手,让她不必多礼,又问看诊的太医可到了?。

此行跟随太医三人,当值的两人去为染了?风寒的宁国候看诊,还未回来,皇后?已经命人快去通传,过这些时辰,应也差不多到了?。

那太医提着?药箱,跑得满头大汗,他进殿做礼后?,过去为舒贵人诊脉。

张太医先是拧眉,觉得这脉象颇有些奇怪,他换了? 只手,又看了?一会儿,才迟疑地起?身?,“禀皇上,贵人主子?受过惊吓,一时气虚无力,并无大碍,臣还诊出?了?喜脉之像,大底是时日尚浅,并不明显。”

喜脉?

闻言的嫔妃倏然捏紧了?帕子?,狠狠拧眉,舒贵人居然又有孕了??

舒贵人喜不自禁,她抚住小腹,面容终于?生出?红润的血色,她侧过脸,期许地望向窄榻边的男人,“皇上,嫔妾又有皇上的孩子?了?。”

不枉费她费尽心力讨好太后?,她垂下眸子?时,眼底却闪过一抹淡色,这个孩子?,她一定要保住。

如今后?宫已有三子?三女,李怀修对舒贵人这一胎淡然许多,他捻着?扳指平静地点了?点头,吩咐太医留下照顾。

皇后?抿唇,她不着?痕迹地扫见舒贵人敛藏的情绪,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,她温声开口:“皇上,舒贵人有孕不宜留在东山围场,不如臣妾安排车辇,送回宫中?为舒贵人养胎。”

东山有朝臣禁军,一应用度比不上宫中?,皇后?此言并无道理。但舒贵人不想轻易离开,她见皇上要认同皇后?的提议,吓得花容失色地去扯住李怀修的衣袖,“皇上,臣妾想留在东山,臣妾受到惊吓,胎像不稳,此时也不宜离开。”

她才刚有身?孕,正应借着?这个机会争宠,让皇上多疼惜她,怎能在此时回宫。

张太医不得已,硬着?头皮道:“皇上,贵人主子?身?子?孱弱,胎像不稳,确实?不该受马车颠簸劳顿。”

闻言,皇后?似也察觉了?自己所言有所不妥,“是臣妾想的不周。”

“当下舒贵人是住不得春轩了?,枫林无人住着?,不如臣妾连夜吩咐宫人清扫,舒贵人也好缓缓情绪。”

李怀修脸色淡淡,并不关心这些住处之事,便都交由皇后?操办。

……

至夜,明裳回寝殿时辰已经很晚,月上中?天,她没想到舒贵人这般好运,又怀了?皇嗣。如今宫中?已有三个皇子?,倘若舒贵人再诞下皇子?,皇上膝下就有了?四子?。

明裳不由想到夺嫡之争,心底生出?不安。

虽说这些事她做不得主,那位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子?嗣手足相残,可她仍是忍不住去想,待明年春选秀,新人入宫,日后?这宫里的皇子?不知要有多少。那位是皇帝,理所应当召幸六宫,待新人越来越多,她与两个孩子?又该何去何从。

明裳靠坐在小窗月下,一时心乱如麻。又安慰自己如今的位分已没人敢耐她如何,又忍不住想故去的丽妃和当初的杨贵嫔。

而就在这时,耳边隐约听见了?一阵幽鸣箫声。

……

东山半坡,无人知晓,此处最为邻近后?妃寝殿。

翌日,李怀洲笑话柳大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居然跑去山里吹箫,柳絮白青隽的眉眼低垂一瞬,很快被他敛去了?,称是夜中?无眠,转话询问今日何时起?行东山。

李怀洲意味不明地摇了?摇头,“今儿皇兄怕是不会与我等一处了?。”

他一大早去马场,相中?一匹漂亮的枣红色母马,谁料那马官禀他,那匹马皇上吩咐,不准任何人牵去。皇兄少年痴迷驯服悍马,怎会看上那匹温温顺顺的小母驹。

柳絮白猜想出?缘由,没有再问,形容温润,却有说不出?的落寞。

……

昨夜明裳睡得迟,白日醒时也不知到了?什么时辰,她茫然地翻过身?子?,手心先是触到了?什么硬邦邦的东西。

睁开眼,圆白的光映在男人背后?,勾勒出?的锋利眉眼犹如利剑出?鞘,渐渐鲜明,明裳稍有醒神,自然地依偎去李怀修怀里,软糯糯的,“皇上怎么在这儿?臣妾以为皇上不是去狩猎,就是去陪怀了?身?孕的舒贵人了?呢!”

这后?宫中?,只有这女子?,敢这样理直气壮地置喙他后?宫之事。

舒贵人有孕确实?也在李怀修意料之外,他手臂撑着?身?子?,抿唇,去捏她脸蛋,避之不谈舒贵人的身?孕,“朕带你来东山狩猎,可不是让你日日在寝殿里闷头大睡。”

“怎的每日都睡不醒的模样,这般精力不济。”

明裳娇娇软软地“哼”了?声,“皇上分明就是山林里的兽,打盹也睁着?眼睛。”

这是拐着?弯骂他呢!

李怀修略带薄茧的指腹去摩挲她的脖颈,直到那雪白的肌肤生出?淡淡的红晕,明裳觉得痒,不自在地多开,他似笑非笑,又去捻她,“还敢不敢骂朕是畜牲?”

明裳霎时困意全无,缩在男人怀中?动无可动,颤着?眼睫只能由着?欺负,委屈巴巴地连说不敢了?。李怀修“啧”一声,抽出?手掌,拍了?拍她腰臀,“起?来,朕今日教你骑马。”

宫人进殿伺候两位主子?起?身?,李怀修换上圆领龙纹长袍,出?殿时,全福海急匆匆过来通禀,“皇上,戚家三公子?和宁国侯世子?一早因争抢猎物打起?来了?,宁国候没敢惊动皇上,托着?风寒,命人把世子?绑回了?行宫,要来给皇上请罪。”

李怀修眉宇间有些不耐,他勾唇,凉凉轻笑一声,“他愿意请罪就去议政殿外跪着?,朕何时心情好了?,再给朕起?来。”

全福海明白皇上的意思,宁国候早年深得皇上器重?,可惜生了?个蠢钝的儿子?,不知招惹多少麻烦。

御前弹劾宁国候世子?的折子?是皇上念在宁国候忠心的份儿上才压下来,谁想,那世子?居然屡教不改,敢与齐王暗中?勾结,那宁国候也是可怜,至今被蒙在鼓里,为让儿子?得皇上重?用,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求到东山狩猎的机会,也是用心良苦,只是不知皇上会留这宁国候世子?的命到几?时。

第096章 第 96 章

行宫往北行一段路就是东山马场, 马场深处是东山半坡,树林阴翳,隐有几声鸟鸣。

明裳扶着宫人的手下了马车, 入眼是一片宽阔无边的草地, 外围木栏,相隔一里竖玄色旌旗, 猎猎迎于北风之中。

围场马倌早得圣令,牵了一匹马通身枣红鬃毛的小母驹到外迎驾。

这小母马瞳孔水亮清明,温温顺顺, 一看就颇为亲人,明裳眸子亮了一瞬,不见?来时路上的紧张。她先过去?试探地抚母马的脖颈,那小母马便亲近地蹭她手心,明裳眼眸软下来, 她眉眼愉悦地转过脸, “这是给臣妾的坐骑吗?”

李怀修接过宫人送来的软鞭, 缠于手掌,他走过去?,拍了拍马背, 尚且结实得用, 才?问道:“可还?喜欢?”

自是喜欢。

明裳眼眸弯弯,鹅黄色的领口露出她纤柔的脖颈,一颦一笑?,风情动人,她软声, “臣妾很?是喜欢。”

这匹马是李怀修早就看中给她学骑射用的,不白费他花的心的。李怀修大手一挥, 重赏了那马倌。

喜欢是喜欢,但真正去?学骑马,明裳才?发?现这样艰难吓人。她依着男人的话,却翻不上那马背,李怀修便直接扣住她的腰,送了上去?。

尚是在?宫外,明裳面颊微红,她朝伺候的宫人看去?,不知何时,那些人已经远远退到后面,没人敢抬眼去?看两位主子,她这才?自然许多。

她紧张地抓着缰绳,稍有颠簸,脊背就登时僵直,恨不得趴在?马背之上。学骑马于她而言,当真算不得轻松。

李怀修他训人一向严苛,见?她学了一会儿还?不敢坐直身子,不由显出厉色,但明裳性子软得厉害,本就紧张,坐在?马背被男人厉声训斥几回,起?初的新鲜感?消失殆尽,恨不得赶紧回行宫躺着。

她红着眼委屈地不要学了,李怀修头一回给人做马倌,又?见?这女子实在?没有天资,想要学好,怕是得一段日子。他拧了拧眉,她已经哭道口不择言,说?什么再也不要搭理他,李怀修才?意识自己方才?确实有些急于求成。

他便没再教下去?,扶着人抱她下来,明裳脚踩马蹬,落到地上,一阵虚浮后觉得踏实,开始翻脸不认人,瘪唇哼了声,小脸气鼓鼓的,当真不理男人,急步就要往围栏外走。

李怀修脸色一黑,当着这么多人给他甩脸子,像什么话。他把人拉回来,正要训斥几句,见?这人泪眼八叉,委屈地一眼都不想看他的模样,终是心头一软,“不学就不学了,朕带你跑马。”

他搂着明裳的腰身,轻拍了拍她的身子。

明裳埋在?男人怀里,哽咽控诉,“皇上方才?对臣妾那么凶!”

胸口软乎乎的,一声一声的娇音软语,嗔恼他方才?态度有多过分。

李怀修低沉地轻笑?一声,“好了,是朕态度不好。”

又?忍不住想,他下面的人谁敢骑个马就哭哭啼啼,早就被拖了出去?,这女子太娇气,打不得,说?不得,哭起?来反倒头疼的是他。

终于勉强哄得人不哭,李怀修唤马倌牵出他常骑的乌睢马,通体油亮的玄色鬃毛,高大健壮,枣红色小母马在?乌睢一旁,显得极为秀珍娇小。

他先抱着明裳上去?,接着自己踩住马蹬,一跃而上,一手握住缰绳,另一只?手掌则搂紧了身前的女子。

马背上的风景与?地上全然不同,尤其明裳现在?所骑,还?是一匹烈马。纵使李怀修护在?她身后,仍是让她觉得害怕,身子控制不住的僵硬紧绷,指尖下意识揪住乌睢的鬃毛。

李怀修瞥见?,握住那只?手,让她放松。

下一瞬,不等明裳放松下来,耳边男人声线低沉,一道令下,李怀修手振缰绳,纵马疾驰奔去?。

马背颠簸至极,明裳几乎整个身子都被身后的男人圈入怀中,渐渐明裳习惯了乌睢风驰的速度,惊惧散去?,情绪慢慢放松下来。

察觉到怀里人软下的身子,李怀修勾勾她的腰肢,抽出心神问她还?怕么。

明裳摇头,老老实实地依偎在?男人怀里,却也不敢乱动,好奇地问,“臣妾要学多久马术,才?能和皇上一样精湛?”

听?她问出这句,李怀修思?索方才?她坐在?小母马上动也不敢动的身子,轻“啧”一声,“朕五岁学马就能疾驰而行,你说?你要学多久?”

五岁?

明裳想想自己五岁时还?在?因为要和娘亲一起?睡而撒娇,她脸蛋涨红,“皇上好好教臣妾,臣妾会学好的。”

嘟囔着幽怨,“分明是皇上太凶了。”

李怀修瞥一眼明裳眼尾残余的殷红,没再跟她掰扯这事,免得人哭了,还?得他来哄。

没跑上多久,李怀修手扯缰绳,令乌睢缓行,这时,后随行的羽林卫疾驰追来,那人见?到圣驾立即翻身下马,跪地禀事,“南昭王有紧急之事求见?皇上!”

明裳诧异,这时求见?,料想是万分紧急。

她侧过脸,李怀修眸色微沉,至于要禀什么事,他已经猜出几分,他捻了捻扳指,道了句知道了,又?扯缰往回走,与?明裳说?:“朕送你回马场,想回行宫,外面有马车候着,想留在?马车就吩咐给你牵马的马倌。”

男人语气云淡风轻,不知为何,明裳却觉出几分不同寻常,她揪住龙袍的衣袖,“皇上,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
李怀修惊讶这女子的敏锐,他如常捏了把明裳的脸蛋,如墨的眼目有帝王执掌乾坤的成算,他唇边带着笑?意,“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
转开话头随意道:“备好晚膳,今夜朕去?绾阁用膳。”

明裳被男人看得不自在?,她耳尖儿脖颈都生了绯色,移开眼,羞羞地应了一声。

却不知在?她移开目光时,李怀修的眼色渐渐淡了下去?。

……

回到马场,李怀修带一队羽林卫纵马离开,明裳没有立刻回行宫,她虽害怕骑马,却是极为喜欢那匹小母驹,又?命马倌牵来,亲自过去?抚摸鬃毛,喂食草料。

那马倌知晓这位娘娘在?后宫颇为受宠,毕恭毕敬地伺候在?后面,不时说?几句讨喜的话。

“皇上吩咐奴才?,娘娘要是累了,可去?主帐歇息,奴才?已按照皇上的吩咐备好了娘娘爱吃的茶点果子。”

皇上居然准备的这样精细,明裳此时倒是不饿,不过方才?骑了会儿马,大底是肌肤太娇,臀下被马鞍硌得生疼,正要让他领去?歇息,忽然听?到一阵剧烈的嘶鸣,紧接着耳边是一道惊呼之声,她来不及去?看,眼前骤然闪出一道靛青的人影,男人的手掌托住她的腰身,天旋地转间,她惊愕地对上柳絮白的双眼,瞳孔骤然缩紧,只?见?那匹发?了疯的骏马马鼻嘶鸣,高高地扬起?双蹄,重重踹向柳絮白的后背。

她脸色吓得煞白,不及反应,就被他推去?了一旁的空地上。

马场情状混乱,马倌去?牵制那匹发?了疯的骏马,明裳手心擦到草地上的石子,破皮出血,她顾不上疼,心脏跳动得剧烈,正要起?身去?看柳絮白的伤势,忽然想到什么,没有再动,由跑来的宫人簇拥询问。

明裳低眸扶住月香,没向那边看去?一眼。

“本宫没事,方才?有位大人为救本宫怕是受了伤,立刻去?传太医过来。”

只?有月香知晓,娘娘说?话时,指尖在?轻轻发?抖,她担心地擦去?娘娘侧脸的脏污,没敢多问,立即扶着娘娘回主帐歇息。

……

李怀洲今日去?山中,误进一处密林,发?现树后的土坡底下绑了绊马索,要知道皇上亲临狩猎,山里是绝不可能会发?现这些东西。

他没敢耽搁,快马回来禀给皇兄。

李怀修早有预料,他指骨叩了叩长案,“朕让你查铁器一事,办的如何?”

此次东山狩猎,李怀洲本在?办那个案子,但皇兄让他过来,他便交给了下面的人,“已经有些眉目,正如皇兄所想,臣弟正准备回去?核实。”

李怀修点点头,“暂且不必声张,但凡有异动,悉数扣押。”

他靠着椅背,眼目低垂,漫不经心,等了这么久,他这位皇叔,终于要动手了。

李怀洲照着皇兄吩咐下去?准备,他出了殿门,看见?急跑过来的全福海,正要问几句是出了什么事,那公公急匆匆做了礼,跨进殿门,险些一个屁股蹲绊到门槛,他讶然,什么事,能让御前的大监慌至如此。

此时马场,明裳包扎好了手心,不知道柳絮白被带去?了哪儿,是否还?在?马场里,她亲眼见?到马蹄踹向柳絮白的后背,他似是口中闷出了血,免她害怕,才?忍着没吐出来。

明裳垂着眼,指尖儿攥得越来越紧,他这样舍命救她,她坐在?这儿,于心难安。她一时居然不知,身为皇帝的嫔妃,该用什么语气,什么腹稿,去?关心救了她的臣子。若不关心一句,皇上会不会疑心于她。

月香端着温水回到帐中,对伺候的宫人吩咐:“娘娘需要休息,你们都下去?吧。”

宫人们无声退了出去?,月香知晓娘娘担心,立即蹲下身,做似为明裳上药,小声开口:“奴婢方才?出去?打听?,太医诊过脉,娘娘放心,柳大人伤得并不重,只?是需要卧床修养些时日,此时人还?醒着。”

明裳紧张的指尖儿渐渐松开,其实细细想来,她亏欠柳絮白实在?太多。她入宫那一刻,就彻底割舍了与?柳絮白当初的情分,如今他又?这样舍命相救,明裳感?激,但不知该如何偿还?,倒宁愿他从未救过自己。

帐帘掀开,绘如从马场回来,神色凝重地走近内殿。马匹受惊后,明裳留了绘如在?马场,看看能发?现什么。皇上亲临,马倌不可能会让如此凶险的事发?生,除非,是有心人设计。

明裳没有心思?去?管柳絮白,绘如用帕子包裹了一枚金珠子,马场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金珠子,倒像是王公贵族打赏下人之物。

“为何偏生在?娘娘喂马的时候出事?”月香怀疑,“会不会有人奔着娘娘来的。”

明裳收了那枚金珠,轻轻敛眸,“倘若当真如此,倒是省了本宫再去?对付她。”

敢在?马场里动手,可真是好本事。

她更希望是后宫有人加害,出了这么大的事,皇上怎会轻易放过。

……

李怀修越身下马,疾步行进帐内,见?那女子倚着软榻,眼眸微阖,抬手没让宫人出声打扰,走过去?,才?看清明裳手心包裹的白布,眼后有一处擦伤,他沉下脸色,这时,明裳眼眸睁开,看清了面前的男人,眼圈一红,哭着扑进李怀修的怀里,“皇上,臣妾要吓坏了……”

怀中的身子瑟缩着,轻轻颤抖,仅是听?全福海通禀那时情形,李怀修也想到她定是吓得不轻,才?一路快马赶到马场。

他温声安抚,听?哭声渐渐消了下去?,抬起?手抹去?明裳眼尾的泪痕,“朕已经命人去?查,倘若事出有因,朕定然不会轻易放过。”

明裳陡然坐直身子,忙忙从怀中摸出那枚金珠,“这是臣妾的宫女在?马场找到的。”

李怀修拧眉,睇她一眼,将那金珠接到手中,指腹把玩两圈,收到袖里,又?去?捏明裳脸蛋,“朕的宓妃还?有几分聪慧。”

也不知是不是在?夸她。

明裳便也不答,似有嗔恼,“臣妾险些见?不到皇上了,皇上还?打趣臣妾。”

闻言,李怀修唇线压平,手臂揽紧了怀中的女子,双目乌沉如墨。

唯有他知晓,从议政殿到马场两刻钟的路,他心事重重,并不轻松。甚至在?想,倘若今日出事的是这女子,他定要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,碎尸万段。

仅为一宠妃牵肠挂肚至此,这本不该是运筹帷幄的君主所应有的情绪,但李怀修不愿去?追究缘由。

有些事,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,他更不想让那些人知晓,自己多出这样一个软肋。

出了主帐,李怀修没有方才?那般和颜悦色,着羽林卫去?查,又?问柳絮白伤势。那太医回禀,幸而柳大人常年习武,又?胜在?年轻,身子并没太大亏损。

李怀修正要走进柳絮白养伤的偏帐,脚步倏然一顿,想起?方才?在?主帐时,那女子在?他怀里哭诉,却自始至终都没提起?救她的人。

他推了下拇指的玉戒,身为内宫妃嫔,言语避讳情有可原。

李怀修转身招来伺候的马倌,似无意问柳絮白在?马场挑中了哪匹马,那马倌回忆,柳大人来了这儿说?是看看前几个月刚生下的小马驹,并未挑马。

不知为何,那马倌回完这句话后,全福海觉得皇上脸色一瞬就沉了下去?,他心脏吓得突突直跳,立时垂下脑袋,不明白这马倌哪句说?错,皇上脸色这样难看,让他险些以为,皇上现在?就要砍了这马倌的脑袋。

第097章 第 97 章

在李怀修踏进偏帐之前, 柳絮白收好手中的香囊,压到了枕下。他?一手撑住窄榻的扶手,吃力起身, 到皇上面前见?礼。

李怀修眼光复杂难辨地看向面前躬身谦和的心腹重臣, 抬手让他?免礼,撂袍自?然地坐下, “子瑛身子如何?”

柳絮白虚白的手掌扶住胸口,缓慢地坐下,“谢皇上关心, 太医说臣幸而没伤及肺腑,修养一段日子就好。”

他?眉眼始终垂着,没敢抬头。

柳絮白知?道当今的眼光有多毒辣,他?舍命护下湘湘,这位定然会有所怀疑。

可他?也万分庆幸听南昭王之言, 今日借着去看马驹, 来了马场, 他?怎会有什么心思去看马驹,不过是无意打听到她在马场里唯那匹小?母驹,只为离她近些, 能看她一眼。

那烈马剽悍, 就是他?这等习武之人险些损伤肝胆,他?无法想象,要是马蹄下的人是湘湘,他?怕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无法见?到。

后宫艰辛,听闻皇上的舒贵人又有身孕, 湘湘这三年里,究竟受了多少苦楚。

他?恨不得舍去性命, 冒死带湘湘离开,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?们的地方。

可……他?也清楚,他?们不能舍下双亲,何况,湘湘还为皇上生下了皇子公主。湘湘那样柔软的性子,怎会舍得扔下两?个孩儿。

柳絮白眼底闪过颓然的悲伤。

偏殿内一时沉寂,李怀修无声捻着拇指象征帝王权力的白玉扳指,“子瑛是朕一手提拔上来,跟随朕多年,朕记得你?府内尚无妻妾,不如朕做一回主,为你?指婚如何?”

柳絮白骨节倏然一紧,蓦地抬起双眼,没有压制住其中的情?绪,震惊挣扎痛苦错综交织,对上帝王的洞察的眼,倏忽避开,挣扎着下去窄榻,因?太过急切,胸腔震颤猛咳,他?极力捂住双唇,折下身骨,“请皇上恕罪,臣暂且并无娶妻之意。”

男子跪在地上,诚惶诚恐。

李怀修捻着扳指的动作慢慢停住,盯着求他?收回成命的青年,双目一寸一寸寒了下去。

……

明裳在主帐歇了半个时辰,太医再过来为她请脉,脉象已然无异。

行宫接迎的马车停在马场外,明裳踩着木凳,一手掀帘,弯腰而入,待看清马车里不知?坐了多久的男人,她眸色一怔,随即自?然地放下车帘,“臣妾以为皇上已经回行宫了。”

李怀修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水,没答她的话,招手让她过来。

马车缓缓而行,五马并驾,车厢宽敞无比,犹如小?室。明裳提裙坐去窄榻上,依偎到男人怀中。包裹白布的右手搭在男人膝上,有意给李怀修看到,让他?心疼。

李怀修依着这女子的小?心思,握去那只手,目光沉沉地凝向这张雪白的脸蛋,又去抚明裳的小?腹,忽然开口,“再给朕生一个孩子如何?”

这句意外之语,惊得明裳睁了睁眸子,撑坐起身,诧异地对上男人晦暗不清的视线,娇声,“皇上在说什么,臣妾才刚生下绥儿安儿多久,皇上又要臣妾生。”

女子眼眸惊疑,不解其中的意思。

李怀修双唇微抿,抬手不徐不疾地摩挲着这张媚韵丰存的侧脸,指腹收紧,另一条手臂按住明裳的腰身,几乎是在她猝不及防之下,被男人禁锢到了怀中,她想要挣扎,李怀修掰过她的下颌,红润的唇仿似贴上了两?片寒冬的薄凉。男人呼吸很?重,像要将她生吞入骨。

又深又重,像贪婪深情?的野兽。

可笑的是,凉薄的野兽怎会情?深。

雪白的肩头倏地一冷,明裳双眸渐渐聚焦,急切地去推李怀修胸膛,面颊一片绯色,“皇上,快要到行宫了!”

倘若是在行宫寝殿也就罢了,这还是在回去的路上,马车外面就是随侍的宫人,前面有羽林卫护送,光天化日,让人听到,怕是要羞死了。

李怀修终于放开了她。

他?指腹尤揉捏着明裳的腰肢,男人紫衣玉带,衣冠整齐,反而在他?怀里的明裳气息紊乱,耳珠生粉,衣裳也乱了,一张艳极的芙蓉面格外勾人。

在他?怀里,像个只会扰乱他?心神的妖精。

李怀修看着女子丰唇盈水,慌张地整理凌乱的衣襟,眼目沉沉,心不在焉。

她为什么要对柳絮白避之不及。

柳絮白又为何要借看马驹的由头,在他?回行宫后到这马场,舍命去救一个与他?毫无干系的后宫嫔妃,甚至不惜怕他?疑心,被人诟病。

在她进宫之前,可曾与别的男子倾心相许。

她这样好的颜色,怎会没有人喜欢。

李怀修唇角压平,清晰地察觉出自己压抑的震怒,他?惯来如此,越是生怒,面上越是平静。

时至今日,他?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,更喜欢玩弄权势于股掌,收拾那些没人能解决的摊子,几乎无人再能真正轻易让他震怒。

然这女子总能牵动他的心绪,已经不止是一个宠妃那么简单,他?无法再压制那个念头,更无法轻易忽视。

昔日汉武帝金屋藏娇,如今他?倒真的像筑个金笼子,将这女子关在里头,日日只能见?他?一人,只能对他?哭,对他?笑,对他?撒娇求饶,百般婉转。

李怀修不想承认自?己待这女子这样的心思,表面上,他?仍是那个威严自?若的君王。

他?低头亲了亲明裳的眉心,恢复最初的那个话题,沉沉低语,“现在不想生,等绥儿安儿大?些再生。”

没人比他?清楚,这女子有多疼爱那两?个孩子,多养几个,她满心照顾孩子,总没心思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。

明裳不知?,话题怎么又回到了生孩子上,她觉得今日的皇上有些奇怪,手心不禁收紧,难不成皇上是察觉柳絮白与她从?前的事?,可是,依着这位的性子,不该厌恶生怒吗,为何还楼得她这样紧。

……

回到行宫,李怀修去了议政殿,受了一番惊吓,明裳此时只想回寝殿内好生歇息。

全福海不会马术,皇上得知?宓妃娘娘出?事?,也没交代他?半句,扬鞭策马就赶去了马场。全福海心焦地守在议政殿,可算是把皇上盼来,不过看皇上这阴云密布的脸色,难不成是传话有假,宓妃娘娘伤得很?重?

他?没敢胡乱猜测,心惊胆战地上前侍奉。

李怀修捏了捏眉心,掀他?一眼,“去传陈庶替朕查两?件事?。”

一则,马场为何会突然跑出?一匹发疯的烈马。

二则,他?想知?道,那女子进宫之前的全部。

明裳身子太累,迷迷糊糊睡到暮晚,她趿鞋下地,身子半倚着月香,由着宫女喂了一口水,醒过神,揉揉眼睛,问什么时辰。

行宫坐在山后,日头落得快,寝殿内掌了烛火,月香回她已经酉时了。

明裳想起那位说今夜过来用晚膳,不知?还来不来,她吩咐人先?备着,去净室梳洗。

披了衣裳,明裳坐去妆镜前描妆,见?绘如从?外面进来,问可是圣驾来了?绘如面色怪异,“回娘娘,是舒贵人求见?。”

舒贵人?

明裳微微拧起眉尖儿,舒贵人有了身孕,胎像不稳,怎么还在夜中乱跑,不怕摔着身子,动了胎气?

碰到皇嗣,明裳不愿意去见?舒贵人,吩咐绘如将人打发了,绘如离开,不多时,去而复返,明裳正对着妆镜挂金耳铛,绘如神色比方才紧张,一言难尽,“娘娘,舒贵人在殿外遇见?圣驾,请皇上过去枫林了!”

“咣当”一声,明裳指尖儿不稳,耳铛自?手动掉落,磕碰过案沿儿,滚进凭几的缝隙中。

舒贵人没见?到宓妃,试探地询问皇上可要去枫林陪她,本没抱希望,不想皇上并未拒绝。

她有意抚着小?腹坐去窄榻里,为皇上红袖添茶,有意无意柔声:“嫔妾从?宓妃娘娘那儿把皇上请来,怕是宓妃娘娘要怪罪嫔妾。”

李怀修扫一眼她尚且平坦的肚子,由着舒贵人那些心思,不咸不淡道:“你?怀着皇嗣,她不会跟你?计较。”

她?舒贵人面容顿了顿,是有多亲昵,皇上才会在别的宫嫔面前称宓妃为她。皇上面色不显,话语间却?全然是对宓妃的宠溺纵容。

舒贵人眼有失落,遮掩地去为李怀修添茶,她想到什么,再次开口,“嫔妾听说今儿马场出?了桩意外,幸而柳大?人及时出?现,舍命救下宓妃娘娘。”

那盏茶水倒了七分满,李怀修推着扳指,沉默一瞬。殿内气氛凝滞,舒贵人心头无端跳了起来,她抬眸,正对上男人的眼睛,心头猛然一悸。

“皇上,嫔妾……”

李怀修手臂漫不经心地搭去凭几,打断她,“没人敢向外透漏今日马场发生了什么,你?怎么会知?道。”

窗外,婆娑的树影摇曳晃动。

舒贵人额头生出?一层冷汗,她听见?自?己的心跳,一声又一声,犹如擂鼓。她怎么会知?道,出?了这么大?的事?,难不成还没有传开?

是她急切,为让皇上疑心,贸然去提。

舒贵人捂住小?腹,垂下眼皮,眼珠紧张地转动,颤声回话,“是……是嫔妾宫里的人在绾阁外,听见?伺候宓妃娘娘的宫人小?声谈论……”

她害怕地闭了闭眼,她怀着皇嗣,皇上总不会因?此处置于她。

李怀修指骨轻叩着长案,看向地上跪着的舒贵人,狭长的凤眸中有森森凉意。

稍许,他?拂袖起身,“朕会彻查此事?,牵连其中的人,朕绝不会轻易放过。”

舒贵人容色煞白,瘫软下身子,袖中指尖儿在阵阵发颤。

……

圣驾从?枫林出?来,全福海躬身询问皇上可要去绾阁,毕竟皇上今晚原本是要去宓妃娘娘那儿。

好一会儿没等到皇上回话,全福海疑心皇上可否听到,銮仗内就传出?不辨喜怒的话声,“朕走后,绾阁可有宫人过来寻朕?”

全福海听出?皇上的意思,一脸难色,心道,分明是皇上带着舒贵人走的,舒贵人怀着皇嗣,胎像不稳,即便宓妃娘娘生气,可也怕皇上不喜,不敢过来到舒贵人这儿截宠啊。

他?不好回答,又听见?銮仗内皇上不耐烦地催问,他?只得硬着头皮回道:“奴才守在殿外,没见?绾阁来人。”

怕皇上不快,连忙补话,“料想宓妃娘娘是顾及舒贵人腹中皇嗣,才没遣人过来枫林。”

也不知?皇上怎个意思,良久,他?只听里头吩咐道:“回议政殿。”

全福海愣了下,心底一凛,皇上 今儿这心情?可真的是阴晴不定,他?跟着伺候都觉得心惊胆战,遂扬起嗓子喊道:“摆驾议政殿!”

圣驾先?去绾阁,后转到枫林,最后又折回了议政殿。

李怀修从?銮仗内下来,没什么表情?地往内殿走,全福海在跟在后头,觑着皇上脸色,低着脑袋,大?气也不敢喘,他?正凝神在想皇上怎么又生气了,没留神皇上忽然停住了身子,猝不及防,撞向李怀修后背,直挺挺地摔了个屁股蹲。

意识到自?己脑袋快要不保,忍痛爬起来,欲哭无泪地咣咣磕头,“奴才该死!奴才该死!皇上恕罪!皇上恕罪!”

好半会儿没听皇上搭理他?,眼冒金星,不明所以地地抬起头,迷迷瞪瞪瞧见?殿外站了一个女子,好似是——宓妃娘娘!

山中秋夜寒凉,明裳着一件外衫,冻得小?脸发白,乌黑的青丝拂过双肩,那张楚楚可怜的小?脸未施粉黛,就这样在他?的寝宫外面,等着他?回来。

李怀修步子微顿,心脏骤然缩紧,他?疾步走上台阶,触到女子手心的冰冷,冷脸斥她,“胡闹!也不怕着了凉气!”

他?恼火,又忍不住心疼。

明裳泪珠子从?眼眶里掉出?来,摇着头扑到男人怀中,纤弱的身形轻轻颤抖,“臣妾不冷,臣妾要在这儿等着皇上,”

“皇上在旁人那一刻,臣妾就在这里等皇上一刻。皇上在旁人那一夜,臣妾就在这里等皇上一夜。”

李怀修呼吸微重,浑身的冷凝铁甲,因?这两?句话,溃不成军。

她那些为做争宠耍在他?身上的手段,总能成功得轻而易举,让他?甘之如饴。

……

明裳攀住男人的肩膀,身子摇摇欲坠,良久才从?书房的长案上被抱去寝殿,臀侧很?疼,是那时打下的两?个巴掌印。那位让她盘牢了,稍有松懈,就要挨扌丁。她觉得男人是故意的,明明她怕得很?紧,还莫名其妙的被惩罚那么久。

到东山行宫后,她还未歇过皇上的寝宫。她怕凉,寝殿早早要了炭火,到这位寝殿里,冰凉如水,冻得忍不住缩起身子。

李怀修回到寝殿,单手挑起垂落的帷幔,见?那女子裹成粽子缩在里面,俯下身,捏了把那张熟睡的脸蛋,稍许披上外衫吩咐宫人去生炭火,抬步走去殿外。

第098章 第 98 章

明裳醒时, 宽敞的龙榻上只她一人。

她缓了会儿,想起昨夜自己做了什么?,手背挑起帷幔, 唤人进来盥洗。

来人是昨夜跟过来的月香。

明裳记得今儿狩猎开宴, 她坐到妆镜前描好妆容,到行宫, 下首跟随东山狩猎的妃嫔已经到的差不多,唯不见?舒贵人的身影。

她挑了挑眉,想起昨夜皇上去枫林又?出来, 不知发生了什么?,难不成舒贵人做了何?事惹那位不快?

明裳捻了捻帕子,若有所思地坐下身。

朝臣命妇席位渐渐坐齐了人,皇后先行而至,随后, 远处扬起一阵马蹄尘土, 并未受邀的齐王赶到行宫。

他姿态随意, 不顾众人面面相觑的眼神,坐到龙椅的下位。

就在这时,帝王入席, 一众人等起身参拜。

李怀修坐到上首席位, 眼光扫到不请自来的齐王,淡淡移开眼,含笑?抬手让众人平身。

宴席开始,鸣锣奏乐。

东山狩猎的席面要比在宫中粗犷,案上呈来的不是精细的宫廷菜肴, 大块肥腻的烤肉看得明裳颦颦蹙眉。

一曲唱罢,李怀修靠到椅背上, 笑?着问道:“众爱卿都狩到了哪些?猎物?”

随即年逾七十的定国侯起身抱拳,嗓门敞亮,“臣狩到白虎一头,黑眼鹰三只,兔子野鸡数十余。”

话落,随行定国侯的侍从费力?地拖拽那头死去的白虎入场,在场的人纷纷惊愕,明裳见?不得血腥,忙闭了闭眼,她这才知道,那日宫人送到绾阁的狐狸兔子当真算不得什么?。在场的女眷也心生惧怕,以帕抵唇,吓得花容失色。

李怀修朗笑?赞道:“定国侯果真悍勇!”

定国侯满腮花白胡须,憨笑?,“臣可为皇上再?效忠四十年!”

李怀修龙心大悦,特擢定国侯为一等公爵,后世皆可享此优容。

得知皇上对定国侯做此厚重褒奖,在坐的年轻世族纷纷跃跃欲试。

不过这白额虎罕见?难寻,更别提狩猎提回营中。其?余人多是些?山鸡野鹰,再?出彩些?就是黑熊狐狸。

但凡有所得,李怀修都做了嘉奖。眼看着后面的猎物越是寻常,案后,齐王轻嘲的一笑?,“皇上,我大魏朝臣皆有所得,不知皇上狩到何?物?”

“是山鸡,还是兔子?”

山鸡兔子皆在猎物中的最下等。

筝声戛然而止,在坐的一众人等面露惊愕,一时安静如鸡。

齐王是疯了吗!敢这么?大胆。

皇后微抿唇,指尖拨弄着手腕的玉镯,没有说话。

便在这时,又?听那齐王不知死活地开口,“臣听闻皇上只狩猎到山鸡野兔一类,皇上射御怕不敌微臣了吧!”

明裳拧眉,朝那齐王看去一眼,齐王隐忍多年,今日不请自来,倒底中间出了什么?岔子,让他露出了真正面目。

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的回应。

李怀修靠到椅背上,指骨点了点桌案,漫不经心地望去齐王一眼。

只这一眼,齐王袖中的双手暗暗收紧,早知这个侄子不可小?觑,当年他就不该轻视,先把人处理?干净。如今铁器、盐税、土地皆已被查,即便他不出手,也要被这个皇帝杀头处置。

不过须臾,围场内忽然步入一列甲兵,在场人面露愰色,那列甲兵直奔齐王而去。

齐王没想皇上居然不顾及皇室宗亲,当场发作,他面色变了又?变,“皇上这是何?意!”

“臣是皇上的皇叔,不过玩笑?之?言,难不成皇上还要因臣几句冒犯,而将?臣处死?”

李怀修把玩着手中的茶盏,轻轻勾唇,“皇叔误会了。”

他抬了抬手,围着齐王的羽林卫收了长剑,列入席位之?后。

李怀修口吻随意,“朕与群臣东山狩猎,感念先祖恩德,又?何?以猎物相较。”

围场内仍旧无声。

齐王方?才起了身,谢罪,“臣言语冒犯,请皇上恕罪。”

李怀修轻飘飘睇他一眼,道了句“无妨。”

今日的席面让所去的众人胆战心惊,快散场时气氛不如最初轻松,人人都为齐王的大胆言论捏了把汗,谁不知道皇上当年镇守边疆之?时,一力?敌三军,悍戾骁勇,只是皇上御级后,鲜少于众人前射御,但传闻怎会有假。

散了席面,明裳回到绾阁,对今日之?事不解,她对那位的了解,不会这般纵容齐王,而更让她好奇地是,齐王蛰伏多年,居然在今日贸然失了分寸。若非齐王有万全?的把握,就是被逼迫得走投无路。

明裳心口砰跳,确信后一种念头,齐王现在是被逼到悬崖的野兽,在垂死挣扎。

……

那日之?后,齐王如常去山中狩猎,没了动?静。

明裳没再?去马场,待在寝殿内,琢磨绣安儿的小衣。她绣活儿实在拿不出手,内务府虽有绣坊,绣娘的手艺也要比她精湛,但她闲下来得空,就想给两个孩子做些小衣裳。

自处置了乔答应和韩宝林后,就没人敢再?轻易到绾阁,安安分分地守在各自宫所里。即便不得皇上看中,也比让皇上厌恶要好。

明裳绣得累了,揉揉眼睛,随手把绣布放到婆罗里,吩咐宫人拿下去,待她睡醒了接着做。

树林阴翳,隐有鸟鸣。

李怀修从马场回来,踏进内殿,宫人守在外面,见?到皇上进来,正要回寝殿唤醒娘娘,李怀修示意不必,布置那些?东西费了些?时候,他疲倦地压了压眉心,张开双臂由宫人服侍除了外袍走进寝殿。

床榻里的人不知睡了多久,双颊酡红生绯。

李怀修眼皮子掀了掀,他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,脚不沾地,这女子倒是好睡。

天光悄然黯淡,明裳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,正要唤月香进来,伸开手,似是触到了什么?。

寝殿掌着两盏明烛,明裳看清了坐在床榻边的男人,这几日皇上一直歇在议政殿,刚坐起身,就被男人伸过的手臂圈入怀中。

她柔软的小?手抵在李怀修胸前,喃声,“皇上何?时来的,怎么?不叫醒臣妾?”

李怀修沉沉的黑眸中映着女子的剪影,他指腹勾一把那张小?脸,“朕还想问你,朕不到你这儿来,你就不知道去朕的寝宫?”

朦朦胧胧的帷幔垂落,明裳清醒过来,咬唇哼哼道:“哪有上赶着去您寝宫的。”

这天底下,谁不是上赶着敬他畏他。

李怀修拍拍明裳的腰臀,凉凉轻嗤,“不疼了?”

那夜这位像拿她泄火似的,不知道自己又?哪做错,招惹了这位。

没消停上多久,殿外忽然一阵躁动?,隔着垂落的帷幔,有宫人进殿急声通禀,“皇上,乔答应不慎坠湖,溺毙了!”

明裳惊愕地坐直身子,一时没回过神。

入了夜,乔答应没事儿怎么?会去湖边,又?这样?突然溺毙了!

李怀修原是要到这女子这儿静静,没安生多久,又?出了事端,他沉下脸色,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,让明裳起来,“朕过去看看。”

他掀开帷幔,明裳抓住李怀修的手腕,忧心道:“臣妾与皇上同去。”

李怀修点点头,传宫人进殿侍奉。

入夜,乔答应坠湖溺毙,惊扰了各宫嫔妃。各宫闻讯,都去那湖边,伺候乔答应的宫女,趴在主子身边悲恸哀嚎,“主子!主子你醒醒啊,主子!”

众人面面相觑,东山狩猎,不止有六宫嫔妃,还有前朝朝臣命妇,敢在这个时候动?手,可真是大胆。

皇后打量过乔答应捞出的尸首,微眯了眯眸子,不动?声色地扫一眼赶来的嫔妃。

圣驾过来,今夜皇上去了绾阁,宓妃也随侍在皇上身侧。

李怀修到湖边停下步子,看到地上躺着的人,面容沉沉如水,明裳则有些?害怕,这深更半夜,行宫各处多有密林,耳旁时不时传出林中呼啸,颇为瘆人。她咬唇往男人身后躲了躲,李怀修察觉到她似是害怕,不动?声色地握住明裳发冷的手,“要是害怕,朕命人送你回绾阁。”

明裳摇摇头,“臣妾现在回去也不敢睡。”

闻言,在场的嫔妃默默艳羡发酸,宓妃害怕有皇上陪着,她们难道就不害怕吗。

伺候乔答应的宫女名唤小?初,小?初泪眼模糊地跪在乔答应旁边,哭得一声接着一声,皇后眼眸转开,看向?地上跪着的小?初,“乔答应不在寝殿,怎会跑到这湖边,又?怎会落水?”

小?初哽咽地咽下泪水,她瑟瑟发抖地跪着身子,瞟一眼明裳,哭声道:“是主子做错了事。”

她朝明裳看的这一眼颇为微妙,明裳也不明所以,韩宝林哑声猜疑,“乔答应做错了何?事能让她丢了性命?难不成与宓妃娘娘有关?”

李怀修淡淡掠了瞬说话的人,韩宝林倏然噤声,站去了众人之?后。

跪地的宫女言语含糊,吞吞吐吐,李怀修扫过乔答应的尸首,平静地开口:“说实话,朕可以饶你一命。”

小?初神情大惊,身子抖如筛糠,额头砰砰叩到地上,“皇上恕罪,那日宓妃娘娘马场发生意外,全?是主子所为。主子害怕皇上查明实情后降罪,整日惶惶不安,为保全?母家,才畏罪投湖!”

明裳在马场那日发生的事并未传扬出去,就连皇后也不清楚发生过这桩事。皇后诧异地朝明裳看去,眉心微动?,在场的众人也忍不住朝死去的乔答应投去眼光,倘若被皇上降罪牵连母家,确实不如自尽一了百了,说不准还能得皇上几分顾念,保全?家里人。

不过,依着乔答应的性子,当真这么?容易就畏罪自尽?

明裳眸底思忖,无意瞥见?小?初发鬓间一支在宫灯下隐隐闪着柔和光泽的玉簪子,这物看似质朴无华,实则价值不菲,可非宫女所有。

她没有听小?初的一面之?词,侧脸提议:“皇上,小?初所言有虚,不如先杖责一百,再?听她还有什么?话说。”

杖责一百哪还有命在!

小?初脸色霎白,她额头哆哆嗦嗦地叩在地上,“皇上,奴婢所言句句属实,奴婢怎敢欺瞒皇上!”

皇后微微抿唇,“皇上,如此重刑,怕是不妥。”

一百杖,宓妃就不怕皇上觉得她心狠手辣吗?

明裳轻笑?道:“皇后娘娘,小?初言语闪躲,她既然敢谋害自己主子的性命,一百杖又?算得了什么??”

边说,她又?悄悄去扯李怀修的衣袖,“皇上,您说臣妾说的对不对?”

李怀修太阳穴突地一跳,握住她那只软乎乎的手,她撒娇也不分场合,这么?多人在还有没有个体统。

他面上八风不动?,不咸不淡道:“依照宓妃说的去做。”

“另去审问此处当值的宫人,但凡有可疑之?人即刻收押!”

小?初眼神惊惶,浑身瘫软在地,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去,“奴婢不敢欺瞒皇上!求皇上明鉴,奴婢不敢欺瞒皇上!”

没人去关心一个奴才的死活,乔答应被送去安葬,剩下的事宜交由皇后处置。

眼见?着圣驾离开,小?初被上来的两个太监钳制住双臂,她身子拼命挣扎,泪水呜咽悲鸣划过侧脸,慌乱之?下,她想说出真相,可不经意看到在场的一人,她含住眼泪,迫不得已将?腹中的冤屈咽了下去。

她天真的以为,那位主子怀了皇嗣,皇上定会看在那位主子的情面,放过她一条性命。

李怀修送明裳回绾阁,没有留下陪她,而是回了议政殿。明裳没有多问,她提出对小?初杖责一百,也是在看背后那人能不能坐的住。皇上清楚她什么?意思,不会真的对小?初打一百杖,不过是做给背后的人看罢了。

她坐在窗边,抿唇沉思,心下隐隐有一个猜测。

议政殿内,李怀修交给陈庶那两件事,陈庶已经查到些?眉目,只是忙着处置齐王,李怀修才耽搁下来。

陈庶呈上那枚金珠,“马场喂马的小?倌与行宫枫林的宫人有几次来往。”

正如李怀修所想。

他闭上眸子,指骨点着御案,每一下,都让人心惊。

徐氏愈发大胆,不仅不思悔过,还加害到旁人身上。当真以为给自己寻了一个垫背之?人,他就能念在她怀着皇嗣的情面上,轻而易举揭过么?!

李怀修唇线压平,脸色越来越沉。

全?福海默不作声地垂低脑袋,心想这舒贵人还真是大胆,刚有身孕居然就倚仗皇嗣,做出这么?大胆的事。他不敢想象,倘若宓妃娘娘当真出了事,舒贵人会不会还有命在。后宫争宠,闹到了狩猎行宫,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面。

“传朕旨。”全?福海脑袋一压,听见?皇上开口,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,“贵人徐氏,善妒狭隘,胆大妄为,其?等行径,深恶朕心,即日起,褫夺封号,降为末等采女,诞下皇嗣后,打入冷宫,永不得召幸。”

第099章 第 99 章

大底是?昨夜吹了冷风, 又受惊吓,明裳夜里就觉得浑身发?热,昏昏沉沉, 喉咙干得发?不出声音, 翌日天明,月香服侍她起身, 手?心碰到娘娘额头的?烫热,吓了一跳,轻唤了两声, 见娘娘仍没清醒,不敢耽搁,忙遣人?去传太医。

事关绾阁宓妃娘娘,那太医来得很快,诊过脉象, 开了两副方子, 又嘱咐月香用沾了水的?帕子为娘娘擦拭, 高热退得快些?。

明裳这时?才醒来,她手?心碰碰发?热的?侧脸,浑身乏力?, 头昏脑胀, 她就着月香喂过来的?汤勺吃药,汤药苦得紧,她生?了孩子脾气,不想去吃,皱着鼻子, 侧脸避开月香伸来的?手?,神情抗拒。

娘娘打小就这样, 生?了病除非夫人?哄着,否则要千求万求才肯吃药。

月香实在没有法子,急得温声,“娘娘吃了药,才不难受了。”

于明裳而言,吃药才是?受罪。

她拂开月香的?手?,一头蒙进被子里,“端下去吧,我醒了再?吃。”

说是?醒了再?吃,也不知娘娘要睡到什么时?候,待醒过来,怕是?又要耍赖。

月香虽伺候娘娘日子久,毕竟也是?个下人?不敢强硬去劝,她叹了口气,与绘如无奈对视一眼,收了汤药,退出内殿,留娘娘歇息。

绾阁这厢请了太医,很快传到议政殿,李怀修正召禁军统领吩咐事宜,见全福海有话要说,先让他在外面等着,全福海咽下要传的?话,到殿外候着,这一等就到晌午,禁军统领挎剑而出,全福海转身,忙去通禀宓妃娘娘生?病,传了太医的?事。

李怀修原以为不是?什么大事,听那女子病了,刚拿起的?狼毫继而放下,拧眉看他,“怎的?不早禀与朕。”

全福海惊得大汗淋漓,只得受下这无妄之灾,他是?想早说,可宓妃娘娘再?受宠,也比不过朝政重要,他哪有那个胆子打扰皇上。

他哭丧着脸,见皇上没再?怪罪,匆匆出殿,立即跟上去,传宫人?摆驾绾阁。

绾阁住着的?娘娘病了,在寝殿里歇息,伺候的?宫人?们做事小心翼翼,轻手?轻脚,不敢惊扰娘娘。

李怀修进殿时?,那碗被送了三回的?汤药正要端出内殿,宫人?见到皇上忽然过来,抖了下身子,忙跪身见礼,两手?捧高了那碗尚有余温的?汤药。

“这汤药怎么回事?”

那宫人?毕恭毕敬地回话,“娘娘喝了小半碗羹汤睡下了,娘娘不喜喝汤药,命奴婢们端出去。”

李怀修登时?冷了脸色,“胡闹!”

“生?了病,不吃药如何?痊愈!”

皇上突然震怒,伺候的?宫人?诚惶诚恐,面色煞白,大呼皇上恕罪!

娘娘不愿吃药,连贴身服侍的?月香姐姐都没有法子,她们也是?无可奈何?啊。

李怀修让那宫人?把汤药放下,抬手?让她下去。月香听见动静,从寝殿内出来,见到皇上,忙福了身,犹豫要不要进殿叫醒娘娘,李怀修让她也不必留下伺候,月香纠结想说娘娘在寝殿里擦身子退热,却见皇上已经端着汤药走进了寝殿。

她与绘如对视一眼,两人?默契地没有打扰,纷纷候到屏风外。

寝殿内,床头的?案上放着一盆热水,架子上搭了两条干净的?巾布,床榻里的?女子裹紧衾被,只露出一张粉嫩生?红的?脸蛋,呼吸都发?着热气。

李怀修放下汤药,卷袖去摸明裳额头的?温度,触到那抹烫热,他脸色比来时?还要难看。

当真是?胡闹!这般不爱惜自己的?身子。

李怀修沉声吩咐宫人?再?去传太医,赵太医再?次来一回,不想这位娘娘居然是?没吃下药,硬着头皮说还是?要娘娘先将药服下,再?用热水擦拭身子,才能好?得快些?。

他下去开方子,明裳迷迷糊糊,压根不知道这位脸色黑得正想等她身子好?了,好?生?收拾一顿,长长记性。

稍许,宫人?端着汤药进殿。

月香去扶明裳靠去引枕,调羹搅了搅,慢慢喂给娘娘。明裳一闻到那苦涩的?味道,就下意识避开。有皇上在旁边盯着,月香脊背发?凉,生?怕下一刻皇上就强硬把这碗汤药灌去娘娘嘴里。

她急得额头冒汗,心里直念叨娘娘快些?喝了吧,哪怕喝下一小口也行啊。

李怀修不知这女子吃药这般困难,瞥见那烧得发?红的?脸蛋,他压压眉心,端过汤药,让月香出去,“去打盆热水进来。”

月香紧张地看了眼娘娘一眼,只得应下吩咐。

不知何?时?,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,敲打着窗棂,内殿生?了小盆炭火,驱散了秋日山中的萧瑟清冷。

李怀修素没伺候过人,他搅着汤勺,见不烫了,才喂到明裳嘴边,见她不吃,沉声威胁道:“虞明裳,不好?生?给朕吃药,你知道朕要怎么罚你。”

明裳很难受,生?病好?难受,梦里还要被那位威胁,迫于淫威之下,她张了张唇,喉中就被灌入了一口发苦想吐的汤药,她要呕出来,却又被送进一勺,那位边威胁边哄着,难得温柔,“乖乖吃了药,待回宫,朕陪你回虞府待上半日。”

陪她回虞府?

她是?不是?在做梦,那位怎么这么好?说话。

明裳不知不觉,忍着难受,吃了小半碗汤药。汤药见底,李怀修不咸不淡地递给候着的?月香,月香眼睁睁看完了皇上用在娘娘身上的?手?段,咽了咽唾,装死?似的?垂低脑袋,一声不敢吭。

床头放了两盆热水,月香见皇上没有离开的?意思,硬着头皮,躬身去解娘娘对襟的?扣子,在那道极难忽视的?视线之下,月香绞干巾帕,擦去娘娘胸脯的?饱满时?,手?腕轻轻颤抖。

娘娘如今已不是?初入宫中尚且未长开的?少女了,身段玲珑有致,丰臀细腰,凹凸合宜,尤其生?产后那两处饱满愈发?弹润,红梅覆雪,夺人?眼目。

这副身段,就是?女子见了都面红耳赤,心生?情悸,不愿移开眼。

月香硬着头皮,在擦拭到娘娘的?脖颈时?,明显听见娘娘不适地娇哼了一声,那样的?媚色,她面颊一红,又害怕皇上在这,失了克制,伤害娘娘。娘娘此时?的?状态,如何?承受得住。

她没敢停住,却也不敢再?继续。

李怀修呼吸微重,捏紧了扳指,沉声让她出去。

月香面色转白,忙揭过衾被遮掩了娘娘的?身子,扑通跪下,“皇上,娘娘风寒不适,请皇上怜惜娘娘。”

她知晓平时?娘娘侍寝有多难受,床笫间时?常啼哭,肌肤上那些?印子,看得她都不禁心疼,皇上对娘娘一向纵容宽宥,唯独那事上是?克制不住的?。

李怀修冷冷瞥她一眼,念及这宫人?是?那女子贴身的?侍女,还算忠心,并未降罪,淡声,“朕知道。”

威压的?目光下,月香再?不离开,怕是?要惹皇上不悦,于娘娘也无益处。她起了身子,担忧地望向还在昏睡的?娘娘一眼,福过礼,惴惴不安地出了寝殿,却只候在屏风外,并未去外殿。

待寝殿内安静下来,李怀修坐去床榻边,试了试盆中的?水温,尚且适宜,捋起衣袖,揉搓了两把巾帕,抬手?将明裳裹着的?衾被揭开,入目是?女子姣好?的?胴体?,大底是?高热的?缘故,雪白的?肌肤生?出淡淡的?绯色,像情\\事余韵的?媚意。

珠圆玉润,犹如徐徐绽放在他面前的?春色海棠。

李怀修下颌绷紧,眸色越来越暗,自视甚高的?自持,在触到那两点殷红的?一刻,荡然无存。

他握着巾帕的?手?背爆出青筋,好?笑地抵了抵腮帮子,他这数年的?明君之名还没坐稳当,怕是?都要毁在这个妖精手?上。

李怀修腹下生?热,强迫移开目光,去擦拭明裳的?脖颈。大底是?力?道太大,明裳被摩擦的?疼了,蹙眉睁了睁眸子,见到眼前的?男人?,不知是?不是?梦,肌肤一阵疼意,她闷哼一声,委屈道:“皇上轻些?。”

李怀修何?时?这样伺候过旁人?,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?摸样,他分明意动,却干碰不得,还要哄着这人?吃药,被她嫌弃,他心里愈发?不是?滋味。

许是?服了药,又有这番折腾,明裳彻底清醒了,她眼眸如水,看清了男人?的?面容,也看清了此时?两人?的?情形。

她羞红了脸,慌乱地拉住衾被,盖住身子,一双眼珠游来动去,“臣妾怎敢劳动皇上,还是?让月香进来给臣妾擦身子吧!”

她虽早就伺候过圣驾,可这光\天\化\日,怎好?传出去,万一让太后娘娘知道,更要不喜她。更何?况她生?着病,给皇上过了病气可怎好?!

李怀修捏一把她脸蛋,没唤人?进来,言语自然,“你哪块肉朕没碰过,羞什么。”

那怎么能一样!

明裳羞得满面通红,直往衾被里躲,“皇上快别说了!”

她咬紧唇珠,眸子湿润娇媚,那般怯恼地看着李怀修。

见她羞至如此,李怀修心里憋着的?气才算消了些?。

便是?在这时?,殿外宫人?通禀,徐采女求见。

昨夜,皇上下旨,褫夺舒贵人?封号,降为采女,禁足三月,诞下皇嗣后打入冷宫,永不召幸。

按理说,徐采女这时?应该在禁足,居然敢违抗圣旨,跑到绾阁。

明裳羞意退去,先去看男人?的?脸色,她不知道徐采女做了什么,会让皇上那般震怒,但心里隐隐也有一个猜想。皇上并未言明徐采女的?罪状,是?因那日马场之事,不好?与外人?告知。

她抿唇,没敢再?闹。

李怀修面色平静如常,他放下手?里的?帕子,问传话的?全福海,看守枫林的?宫人?是?谁。

全福海心底一沉,一一回话,那宫人?也是?大胆,皇上分明下旨徐采女禁足,居然还敢私自放徐采女跑到绾阁来。

他躬着身子,见皇上已经走出屏风,面无表情地下令,“违抗朕旨,依照宫规处置了。”

全福海心口扑通一跳,立即应声。

……

秋日多雨,一阵接一阵凉意,东山中的?秋雨更甚,拂过徐采女的?脸面,鬓发?贴住双颊,视线有些?模糊不清。

她本以为有乔答应顶罪,皇上就会念及她腹中的?皇嗣轻拿轻放,饶过她这一回。

可她想错了,那位薄情至此,享拥江山,已有三子三女,根本不在乎她腹中这个孩子。可怜她生?下皇嗣就要被打入冷宫,她怎会甘心。

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草草了结了一生?,她攥紧了手?中的?玉珏,一手?护住小腹,忽视了下身的?痛意,出来得匆忙,忘记带伞,被雨水淋了一路,面容隐隐发?白。

徐采女咬住牙根,望一眼那绾阁的?门匾,重重跪到了廊下的?青石砖上。

她攥紧了翠菊的?手?,“快去通禀皇上,嫔妾来此请罪。”

翠菊不停地去擦拭主子脸上的?雨水,她本是?扶着主子去议政殿,得知宓妃娘娘风寒,圣驾到了绾阁,皇上那样疼惜宓妃娘娘,而对主子这般冷情,翠菊为主子不平,但不得不承认,主子算计宓妃娘娘,又推乔答应落水顶罪,实在狠毒了些?。

可她是?主子的?奴才,无论主子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?事,都要忠于主子。

绾阁的?宫人?没轻易放徐采女进殿,徐采女就跪在廊下,浑身湿透,她发?冷地缩着身子,不知是?泪水还是?雨水模糊了她的?双眼。

良久,那位出来见她。

徐采女快要撑不住了,她哆哆嗦嗦地拜见皇上。

眼看着徐采女如纸单薄,摇摇欲坠,全福海一惊,替徐采女说了句话,“皇上,徐主子毕竟身怀皇嗣,怕是?受不住这般折腾。”

东山这头徐采女怀上皇嗣,太后娘娘在宫里定然很快知晓了,徐采女倘若小产,失了皇孙,太后娘娘心里定然也不好?受。

李怀修抿唇未语,眼底闪过厌烦。

桩桩件件,若非她自己心存怨妒,执意为之,何?以走到现在地步。

李怀修捻着扳指,语调冰冷,“她想折腾,朕就由她折腾!”

这下,全福海也不敢再?多说半句,生?怕皇上一个不高兴,自己脑袋也没了。

徐采女僵硬着身子,面色被凉风吹得煞白,她浑身湿漉,由翠菊相扶,才勉强稳住身子。

隔一道雨幕,那位站在殿里,金尊玉贵,看着她,没有丝毫怜悯。

徐采女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?下场何?其可笑,她费力?地从袖中掏出那枚玉珏,捧过头顶,“皇上不能废了嫔妾!”

那枚玉珏是?先帝在世时?,给祖父的?赏赐,可满足祖父一个心愿,她入宫之前,祖父将玉珏赠与她,护她在宫中平安。

徐采女从没想过,自己这么快就用上这枚玉珏。

宫人?呈到皇上面前。

先帝之物,李怀修尚且认得出。

他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,轻扯唇角,先帝耽溺女色,晚年修丹炼药,时?而称心狂喜,送出去的?信珏不计其数,还没人?敢拿这种东西威胁于他。

第100章 第 100 章

李怀修冷笑一声, 淡漠地扫了眼廊下跪着的徐采女,为争宠生出这?些风波,他若当真再给她一次机会, 日后她又想闹出什?么事端。

人?的野心只会越养越大。

“送徐采女回枫林。”

他移开眼, 转身回了内殿。

徐采女浑身湿冷,挺直的脊背终于一寸一寸地弯了下去, 面如?死灰地瘫软在地。

皇后闻讯赶去绾阁,徐采女捂着小腹由宫人?搀扶,下身的裙摆沾染血污, 孩子?怕是要没了。

秋雨稍歇息,皇后叹息一声,安排宫人?扶徐采女上辇轿,传太?医去枫林诊治。

外面的动静明裳听得并不清楚,她穿齐整衣裳, 见皇上冷脸回来, 抿唇扶住男人?手臂, 轻轻揉捏肩膀,识趣地没有多问。

狩猎还有一摊子?的事,李怀修没有在绾阁待多久。

入夜, 六宫很快闻讯, 得知徐采女惹皇上震怒,在绾阁外受了风寒,意外小产,没有保住皇嗣。六宫讳莫如?深,没人?敢去探究徐采女做了何事, 不过?能让皇上不顾皇嗣责罚于她,想来也是咎由自取。

明裳好?些日子?没见到那位, 御前倒是来了几回人?,询问她身子?可修养好?,也日日有人?盯着她吃药,一顿都少不得。

后几日她明显感觉行宫多了禁军,日日有人?在殿外巡查,她想到不请自来的齐王,隐隐觉出似要发?生什?么大事。她吩咐绾阁的宫人?无事留在宫中,不可私自外出。这?个节骨眼上,万不能给皇上在后院惹出乱子?。

三日后入夜,全福海到绾阁,请她去御前侍膳。

全福海笑眯眯的,显然是有什?么好?消息。

也确实是好?事。

明裳第二日才?知道,齐王以?谋逆造反,走私盐铁,卖官鬻爵等诸多罪状扣押入狱,不日问斩。前朝后宫皆被惊动,毕竟齐王是当今的皇叔,一向安稳,没人?想到齐王私底下做了这?么多杀头的行径。不过?寻个由头,将这?些罪状施加到齐王头上,也是轻而易举。

宫人?提着六角宫灯在前引路,明裳提裙进到暖阁,皇上心情不错,招手让她坐过?去。宫人?摆了圆凳,添置碗筷。嫔妃侍膳,不能与皇上同席,但御前的宫人?知晓宓妃娘娘在这?早就废了这?条规矩,无声地候到一旁,添粥加菜。

其实明裳明白?,这?些日子?皇上不去后宫,不止因?为齐王之事,还有烦闷徐采女妄行失了皇嗣,徐采女再不济,腹中也是这?位的亲生骨肉,抛却皇室的名头,皇上也是那孩子?的生父。因?为清楚皇上心绪不佳,明裳也乖乖地待在绾阁,没去御前。

宫人?盛上汤水,李怀修问她身子?可好?利索了。

过?小半月,又日日有人?盯着她养身子?,不止养好?了,还胖了一圈。

她娇声,“皇上的人?每日都过?来问,还不知道臣妾好?不好?嘛!”

李怀修看她愈发?丰圆的脸蛋,想来是好?利索了,遂没搭理她这?句大不敬的话。

用?膳期间李怀修看了两道密报,都是从皇城送来的,他动作?迅速地处置了齐王,终要惹一些宗亲畏惧不满,李怀修不咸不淡地看完,没落下什?么交代,直接让人?烧了。

用?过?膳,回到内殿,明裳见这?位凝神沉思?,摆手让宫人?放下茶水出去。后宫不得干政,这?位不主动提,明裳也不会多问,不自作?聪明地替皇上排忧解难,她本就不懂前朝那些弯弯绕绕,这?位又强势得厉害,不喜旁人?指手画脚,她参与了,反而会讨人?嫌。

她出了会儿神,听皇上淡淡开口,“给朕磨墨。”

李怀修往两府写了信,那些宗亲不足为惧,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宋文进那个老?东西。

至深夜歇下,明裳软软地伏在男人?怀中,雪臀上罩着一只大掌,李怀修捏了两把丰盈,附耳与她说,“明日回去让你宫里的人?收拾收拾,五日后拔营回京。”

明裳原本困顿地睁不开眼皮,闻言陡然精神地亮起眸子?,声音软乎乎的,“太?好?了,臣妾早就想念绥儿安儿了。”

也不知这?一个月,绥儿安儿可还好?,回去可还认得她们母妃。

明裳面庞泛出柔和,来不及再多怅然感伤,又被男人?压在身下,李怀修沉着眉,修长的指骨钳住明裳的脸蛋,捏得她发?疼,冷冷呵她,“天天念叨着想孩子?,朕怎么没听过?你说想孩子?他爹?”

也不知这位在气什么。

明裳瘪唇,泪眼无辜,“皇上就在这?,还要臣妾怎么想?”

她满脸不明所以?。

被她理直气壮地一噎,李怀修也不知道想到什?么,脱口问她,“若朕东山狩猎留你在宫里,你可还会想朕?”

明裳微怔,没明白?这位话里的意思。比起思念皇上,她应该更?担心后宫会不会有人?借机上位,入这位的眼,分去圣宠。

她自然没有想念绥儿安儿那样想皇上,有时若非迫不得已争宠,她巴不得这?位不要去永和宫,免得她又要反复斟酌着说话,累死累活地侍寝。

然明裳也只是心里想想,她柔软的手臂讨好?地环住李怀修的脖颈,眼眸如?星月好?看,娇滴滴地撒娇,“自是想的。”

“皇上和两个孩子?都是臣妾的依靠,臣妾都舍不得。”

李怀修轻嗤一声,没戳破她的伪装,既要给他做戏,最好?能在他面前这?般装模作?样一辈子?。

六宫已得知圣驾五日后回銮的消息,纷纷收拾装箱,准备动身。

议政殿,陈庶查明了皇上交代的第二桩事,禀到御前。

时过?境迁,柳大人?显然将痕迹遮掩得很好?,他费了番功夫,也只查到了一些零星音讯。

譬如?宓妃娘娘曾在柳府住过?一段日子?,譬如?柳大人?曾指点宓妃娘娘课业,譬如?柳大人?离京赴任,每月都会寄一封无名的信笺回京,里面装着一些香料、首饰、胭脂水粉等女子?用?的东西,因?路途较远,尚且好?查。再譬如?,柳大人?母亲不知因?何事,曾盛气去过?虞府,不久后,本是病了的宓妃娘娘忽然痊愈,呈了名帖,入宫参选。

至于其他一些事,陈庶确实没有查到。但有一人?,江家二姑娘江素素十分可疑,他按照皇上吩咐,不能闹出太?大的动静,故而没有轻举妄动。

陈庶查到这?些时,有些犹豫要不要交给皇上。柳大人?是皇上的亲信,宓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,此事传扬出去,实在是过?于荒唐。

他垂着头,殿内很静,他站在殿里,脊背莫名生了一层冷汗。

李怀修把玩着指尖儿的络子?,似笑非笑,眼底却骇人?阴冷。

他一手提拔上的人?,自然清楚他的这?个心腹重臣有多少本事,能不着痕迹地将这?些旧事遮掩。

虽未证据确凿,但他对那女子?的了解,绝非轻易与人?相交之人?,更?何况大魏男女大妨,若非她与柳絮白?曾经有过?什?么,怎会接受柳絮白?送给她的这?些东西。若非心虚,又怎会在他面前避讳,从不提及自己在柳家,早与柳絮白?相识。

若没进宫,没有柳家阻拦,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做了柳絮白?的妻室了。

马场那日,倒底有多情深,会让柳絮白?舍命相救。

李怀修不能不去计较这?些,他看中的东西,一向不许旁人?染指。

“他二人?以?后还有来往么?”

陈庶低声,“唯有柳大人?回京述职那回见过?宓妃娘娘,再并无私交。”

李怀修眸底的冷色消了些,淡淡点头,良久,平静道:“此事不必再继续查了。”

陈庶怔然,他垂头没敢多问,正要应话,忽然想起一事,“今岁中秋宴那日,宓妃娘娘中途离席,江家姑娘尾随去了御花园,不知二人?说了什?么,宓妃娘娘回来脸色似是不好?。臣探听到,宓妃娘娘在柳府与江家姑娘不和,江家姑娘曾推宓妃落水,又指使?府上的家丁去救……”

这?些世家大族的腌臜陷害,陈庶也是知晓一二,无非是想设计宓妃娘娘下嫁,他查到江家姑娘或许对此事知情,是因?为前不久江家为二姑娘说一门门第不高的亲事,江二姑娘有所不满,就跑去了柳府,似要拿一事威胁柳家迎她过?门。

李怀修拧眉掀起眼皮,不满这?么重要的事他为何现在才?说。

“此事可还要旁人?知晓?”

陈庶忙摇头,“凡江二姑娘去柳府,柳夫人?都是紧闭大门,仆从也不曾留下侍奉。”

这?种事,都是知道要掉脑袋,谁敢传扬出去,又有柳大人?善后,处理干净,不然他也不会查了这?么久。

李怀修指骨敲了两下御案,面无表情地道,“把江氏女和她身边伺候的侍从处理干净。”

“朕不想听到外面有半点风声。”

陈庶心中一惊,躬身领令,没有同情江氏女,他是皇上手里的刀,只听皇上吩咐。

转眼到回宫这?日,明裳欢欢喜喜地装好?箱,又换上衣裳,描好?妆容,全福海请她前去伴驾,她轻车熟路地过?去,上了车辇。

她对李怀修暗中去查的事一无所知,见皇上在煮茶看书,自然过?去红袖添香,没等碰到茶水,就被男人?手臂揽去了怀中。外面车仗起行,闹哄哄的,时不时传进人?声,明裳脸红得紧,皇上手臂很热,烫着她的腰。

她想躲,却被男人?手掌加重了力道,禁锢着她的手腕,生生出了两道痕迹,握得她生疼。明裳蹙眉抬起眸子?,不明所以?地撞入男人?深沉如?渊的眼中,她轻推了下李怀修胸膛,“皇上弄疼臣妾了。”

良久,李怀修勾唇,似笑非笑,“不喜欢朕这?样?”

明裳眼睫颤了下,居然有些害怕。

李怀修下颌绷紧,看清她眼底对他的惧意,怒火无端更?甚,握着她的那只手陡然青筋暴起,“那你告诉朕,你喜欢什?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