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鸾镜花枝俏 楮绪风 35337 字 1个月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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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皇后旧疾发作,六宫事务交由贤妃操持,六宫嫔妃不必去坤宁宫问安,各宫人对此?都有?所疑,昨日罗常在生产,皇后娘娘分明还在缈云坞主持大局,怎么一夜时间就旧疾发作,闭门?不出了,然仅心中有?疑,没?人敢去多问。

永和宫

明裳正在喝羹汤,得知此?信,手中的汤勺倏忽从手中掉落到瓷碗中,她眸色微凝,无心再饮,让宫人将羹汤端出去,心下沉沉,怎会?如此?巧合,皇后第二日毫无征兆地旧疾发作,除却那位的意思,明裳想不出别的原因。

后宫中事,皇上想查,没?人能瞒得过。

珠帘掀开,月香从外面进来,她怀中捧着从内务府拿的络子?。春日尚寒,明裳整日待在殿里,见不得风,闲来无事,便想给两?个孩子?打祈福的络子?。

月香放去床案,挑出要用的金线递给娘娘,内务府大总管待永和宫的人无不恭敬,送来的线缕皆是上乘之品。

她俯身为主子?垫好引枕,想起一事,随口道:“奴婢方才?回宫时,又有?别的主子?打探娘娘的身子?可?否妥当,问奴婢娘娘可?有?闲暇让她们到永和宫探望。”

提到这件事,月香就有?些恼火,以往不见她们对娘娘有?多殷勤,娘娘位低时,也不见有?人为娘娘说话,而今见娘娘生下皇子?,就巴巴地凑过来,不是趋炎附势还能是什么。

她咕哝道:“娘娘如今要静养,她们过来反而扰了娘娘清净。”

明裳如何不知,那些人无非是见她得势,又有?皇嗣,便要寻求于日后的庇护。

这些事,她她现?在也不愿去想,待养好身子?再去烦心吧。

……

春日匆匆,时至暑夏。

这日,李怀修处理过政事,去了永和宫看那女?子?。

他进殿时,里面有?说有?笑。

李怀修抬手示意,没?让人进去通禀,他一手背于身后,绕过屏风,内殿里,那女?子?正半倚着身子?,纤细的指尖儿挑着金线,她似乎很喜欢打络子?,又快又好,伺候她的宫女?几?乎跟不上她的动作。

他转了转扳指,跨进内殿。

一番动静,终于引得那女?子?注意。

宫人们忙屈身福礼,明裳身子?不便,只坐直了,眼眸弯如弦月,“皇上快来看臣妾给两?个孩子?做的平安结。待臣妾打好了,挂到床头,佑他们平安顺遂。”

李怀修见她一脸喜悦,抬步走过去看,伺候的宫人无声退下,他到床榻边,坐到这人身侧。

这女?子?一双手灵活,打得络子?确实?不输于宫中绣娘。他不由想起这人将她打的络子?还送过景和宝珠,甚至也送给了张嫔,李怀修眼光淡下来,不咸不淡地问她,“这是做给安儿的?”

永安是李怀修赐给她们女?儿的封号,取一世永安之意。原本李怀修想给他们女?儿取更为华贵的册封,但这女?子?与她说,不求荣华富贵,只愿女?儿一世永安,顺遂无虞。

李怀修便遂了她的心思,取字永安,乳名安儿。轮到取他们儿子的名字时,这女子也弄这些歪道理,要唤他们儿子?穗儿,说什么取岁岁长安之意,永安尚可?,但要用“穗儿”此?名,李怀修坚决不能忍了,矢口否决,两?人争执不下,故而到现在还未给他们儿子取出名字。

明裳毫无察觉男人又一次变化的脸色,还在兴致勃勃地摆弄发问,“臣妾拆又编,全不觉得满意,直到手中这一个觉得尚可?,皇上瞧瞧如何?”

“臣妾可?是心灵手巧?”

心灵手巧?

李怀修眼一眯,便伸手掐住那女?子?的小脸,拉下脸,语气?凉飕飕的,“你就会?对旁人心灵手巧?”

男人脸色有些吓人。

明裳那张脸都要被掐红了,极为无辜,含糊不清地咕哝道:“黄胖快放猜臣妾……”

委实?可?爱。

李怀修想笑,又忍住不让这人得寸进尺,多捏了一把,放下手。

听那女?子?又道:“这不是别人啊,安儿和穗儿不都是皇上的孩子?嘛!”

李怀修骤然黑脸,“虞明裳,朕警告你,朕的儿子?绝不准唤这个名字。”

明裳“哦”了声,可?听不改,她觑着男人脸色,忽然意识到什么,眸子?一转,蹭蹭身子?,环住男人的后颈,娇声,“臣妾明白了。”

“皇上是嫉妒两?个孩子?都有?臣妾亲手打的平安结,而皇上没?有?。”

李怀修拧眉,推开她的脸,“胡说,朕堂堂一国?之君,为何要你的络子??”

明裳下巴垫到男人手心,脸蛋殷红如霞,“因为是臣妾亲手打的,有?臣妾的一片心意,皇上也想要!”

“呵!”李怀修嗤笑,斜睨她一眼,“别给自己脸上贴金。”

话虽如此?,却没?再推开怀中女?子?,他搂着人,没?再理会?她手中摆弄的东西,问她身子?可?好些了?其实?已经将过去三月,好上许多了。明裳刚要点头,忽然想到什么,她红脸生羞,“好些了。”

李怀修眼盯着她的脸蛋,只见这人越来越红,问她脸红什么。明裳偷瞄眼男人,“嬷嬷没?禀给皇上吗?”

禀他什么?

李怀修挑眉,倏然间想起一事,反应过来,他眼光下移,那女?子?则直接以手挡住了男人的眼睛,气?呼呼的,“皇上不许看!”

李怀修失笑,没?轻易移开,任由她胡闹,只不徐不疾地开口,“捂什么,朕又不是没?看过。”

因为这句话,明裳浑身雪白的肤几?近冒出绯红,她噌地拿开小手,恼羞成怒地转过身子?,不理男人,“臣妾要休息了,皇上还是回乾坤宫看折子?吧!”

那人背对着他,只给他留了一个黑乎乎的发顶。

这般的小性子?,哪有?当娘的样子?,李怀修日后要养着她们娘仨儿,日日闹得鸡飞狗跳,可?有?的好受。

他揉揉太?阳穴,想到从乾坤宫过来时,正有?宫人通禀,倒真起了身子?,他一动,那女?子?脸蛋又转过来,见他当真要走,又开始委屈上,揪住他的衣袖,“皇上要去哪?”

李怀修确实?还有?事,他大半的心神耗费在处理政务上,国?事桩桩件件,且分身乏术,能分给这女?子?的并不多。

他道:“朕后午还要见两?个朝臣。”

闻言,明裳小脸微垮,眸色落寞下来,有?点失望,但她没?敢再耍小性子?,让这位不喜,松了手,规规矩矩地小声,“臣妾恭送皇上。”

李怀修看出她眼底失落,捻了捻扳指,想说什么,终是没?有?开口,拂袖出了内殿。

这女?子?懂事,知晓什么时候跟他闹腾,什么时候又能规规矩矩不去扰他。

李怀修乘上銮舆,望一眼那扇小窗,吩咐宫人起驾。

……

圣驾离开,明裳朝那窗子?眼巴巴地看了会?儿,离得太?远,看不出什么,良久,耳边听到送驾宫人回殿的动静,清楚那位是真的走了,她瘪瘪嘴,对那位的没?心软再多陪她一会?儿,颇为不满。她在永和宫养身子?这段日子?,那位其实?很少有?时间过来。

她知晓,那位坐拥的是大魏江山,不能将心神都费在她一人身上。

她也从未想过,皇上会?日日围着她转,相?伴的日子?久了,难免乏味烦闷,相?看两?厌,眼下的境况正合她心意,她没?必要为一时圣宠,而顾此?失彼。

珠帘掀开,乳母抱着醒了的两?个小团子?进殿,三个月,那皱巴巴的脸蛋终于长开,明裳欣慰的是,幸而女?儿眉眼是像了她,儿子?倒像那位,她亲亲女?儿的脸蛋,又摸摸儿子?的小手,怎么看都看不够。不由感慨,分明觉得自己昨日还在闺中与娘亲撒娇,转眼自己也要有?女?儿与自己撒娇了。

乳母在一旁添喜道:“皇子?公主都极为懂事,不哭不闹,娘娘着实?有?福气?!”

另一乳母也跟着附和,“是啊,是啊,奴婢瞧着皇子?公主相?貌不俗,必然是聪慧福临之相?!”

两?个小团子?醒着,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好奇地望着娘亲,明裳捏捏女?儿又捏捏儿子?,方抬了眼,“两?位嬷嬷照顾皇子?公主也辛苦了。”

她侧过脸,对绘如道:“取本宫匣子?里那对儿金钗,赐给两?位嬷嬷。”

宓妃娘娘的金钗自然价值不菲,两?乳母对视一眼,喜不自胜地跪下身子?,“奴婢谢娘娘赏赐!”

……

李怀修确实?没?骗那女?子?,到永和宫还未见到两?个孩子?,就要忙着回去。

待至宫门?落锁,他才?禀退殿内的朝臣,他靠着椅背,疲累地捏了捏眉心。

案上奉了一盏茶水,全福海小心翼翼地躬下身子?,将手中捧着的那封信笺呈上,禀话,“皇上,永州来信了。”

自打皇后娘娘旧疾复发,软禁坤宁宫,皇上命他往永州给太?后娘娘送了信。

先帝之时,太?后娘娘并不甚得荣宠,因算得皇上天命之尊,太?后娘娘就将所有?期望都寄托到了皇上身上。

潜邸时,皇上要纳丽妃为正妃,不得已为太?后母族,与皇后娘娘结发。说起来,皇上与太?后娘娘的母子?情谊,在外人眼中,自然是母慈子?孝。

可?全福海伺候皇上这么多年,也渐渐看清,便也明白,为何说皇上是帝王之相?。皇上的处政手段,素来杀伐果断,不讲任何情面,即便那人是自己的血脉至亲。所谓母慈子?孝,不过是旁人眼里的母慈子?孝。自古以来,历代圣明之君都是孤家寡人,有?何真情。

全福海不由感慨,这个位子?千万人争得,千万人中又有?几?人能真正做得。

他低下头,不敢再继续深想。

李怀修打开那封信,脸上没?什么情绪,“去知会?贤妃一声,让六宫准备着,母后要回宫了。”

太?后娘娘要回宫了?

全福海压住心里的震惊,应过皇上的吩咐,又问,“皇后娘娘那处,奴才?可?要去通传?”

太?后娘娘回宫,皇后娘娘总不能继续禁足在坤宁宫。

不想,全福海仍是摸不清皇上的心思。

李怀修把玩着拇指的扳指,递他一眼,“皇后旧疾未愈,在坤宁宫养病,不必接迎。”

全福海惊讶地领了吩咐,躬身退殿时,忍不住瞄了眼预案上那封书信。

……

翌日,贤妃得了吩咐,召六宫嫔妃于景平宫中传达皇上的意思。

听闻太?后要回宫中,嫔妃们无不讶异,舒美人抿着茶水,看向贤妃,柔声问道:“不知太?后娘娘哪日到上京,嫔妾等也好准备。”

贤妃手腕搭着凭几?,含笑,“本宫只知晓就在下月中旬,尚且不知是何日,待得了确切消息,再告知各位妹妹们。”

嫔妃中,张嫔敏锐地抓住贤妃话里的意思,是贤妃相?告,召见六宫嫔妃,而不是皇后。

她微眯起眼,罗常在生产离世后,皇后忽然旧疾复发,在坤宁宫中养病,算来已经有?三月。皇后平时虽有?头疾,症状也不至于如此?严重。皇后倒底是因旧疾养病,还是不得已被软禁至此?。

张嫔与明裳想的一样,都注意到了这一点。

贤妃笑着饮茶,眼光朝张嫔看去,“张嫔妹妹与宓妃交好,宓妃处就由张嫔去告知一声。”

被指到,张嫔屈身应下。

她从景平宫中出来,就立即去了永和宫。

彼时明裳才?用过早膳,扶着宫人坐回床榻,她身子?养好许多,许是娇弱,一有?大的动作,身下仍是会?有?些不适。

殿外宫人通传张嫔娘娘求见,明裳诧异张嫔这么早过来,不由思忖一番,难不成是后宫出了什么事?

她敛下心思,没?让张嫔多等,吩咐宫人请张嫔进殿。

如今明裳正在永和宫养着身子?,两?耳不闻窗外事,张嫔进殿,就见宫人低头送出早膳,时辰已是不早,宓妃居然此?时才?用早膳,她不禁艳羡起宓妃的清闲。

入殿后,张嫔福了身子?,坐到圆凳上,也未多绕圈子?,“今日过来,嫔妾确有?要事说给娘娘。”

明裳见张嫔眉心蹙紧,也生出凝重之色,“是六宫又出了什么事?”

闻言,张嫔先是摇头,继续道:“倒不是六宫之事。”

“一大早,贤妃就召见了各宫嫔妃,告知各宫,待下个月中旬,太?后娘娘就要从永州回宫了。”

明裳微顿,柳眉随之蹙紧,眼底闪过一抹讶色,“太?后娘娘?”

她想过莫不是六宫嫔妃又生出什么事端,或是哪位皇子?公主出事,不想居然是宫外的太?后娘娘。

“听闻太?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姑母。”

提起皇后,两?人对视一眼,彼此?若有?所感,只是并未挑明。

张嫔轻轻点头,“潜邸之时,嫔妾有?幸得见过尚是萧妃的太?后娘娘。”

她眼中回忆,“太?后娘娘为人宽和,从不重责下面的人,只是……”

她话音顿住,看向明裳时,眼底闪过一丝忧色,明裳觉得张嫔的眼神有?些奇怪,她摸了摸脸,“是我有?何不妥吗?”

张嫔摇头,她不知该如何说起,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潜邸之时,她与柳侧妃交好,因而得知,太?后为人宽和,唯对柳侧妃言语间有?不动声色的敲打,柳侧妃性子?纯善单纯,反倒未有?所察觉。

她想了想,只道:“太?后娘娘回宫,若无必须,娘娘最好不去寿康宫。”

明裳眼眸微动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。

当夜,圣驾到永和宫。

李怀修问她可?知太?后下月回宫之事,明裳点头应话,她从男人怀中仰起脸蛋,眉眼挂着担忧,李怀修以为这女?子?要问他什么要紧事,不想听这人开口便软乎乎地与他耳语,“太?后娘娘回宫后,臣妾是不是就不能再这样缠着皇上了?”

那双水盈盈的眸中漫上忧色,原来是担忧这种事。

李怀修抓住那只戳他喉骨的柔荑,喉结滚了下,轻嗤,“母后住在寿康宫,又不是日日在这盯着朕和你,如何不能再缠着朕?”

话音顿了下,李怀修才?反应过来,这女?子?是在套他的话,那人望着一脸得逞的小模样,还假模假样地娇滴滴,“原来皇上喜欢臣妾缠着皇上。”

李怀修顿时头疼,他屈指敲了下这人的额头,训她,“当娘的人,规矩些。”

两?个小团子?睡醒了,乳母抱着皇子?公主进殿,两?人怀里一人抱了一个,李怀修另一只手臂还要负责抱这女?子?。

明裳戳了戳女?儿的脸蛋,小安儿就睁了眼珠,先看看母妃,又看看父皇,不知是见到什么有?趣,张开小嘴咯咯笑起来。

女?儿爱笑,儿子?却总是硬邦邦的一张小脸,明裳不由抱怨,“定是像了皇上,臣妾怎么逗他,他都不笑。”

那女?子?在自己怀里一面逗着两?个孩子?,一面嘀嘀咕咕,李怀修目光从孩子?身上,移向那女?子?,那张雪白的小脸因养尊处优,过得太?好,嫩如豆腐,白里透红。又到夏日,她换了薄衫,春色风光饱满丰腴,隐约入目,他眸色稍暗,抬手吩咐宫人把皇子?公主抱下去。明裳转过头,不解男人的意思,一脸疑惑莫名,她不满地咬唇,“皇上做什么?臣妾还没?看够呢?”

李怀修盯着这张脸,轻捻扳指,稍许移开眼,压下方才?生出的念头。

偏生这女?子?不知好歹,娇声在他怀中胡闹。李怀修忍了忍,仍是没?忍住,钳住这人的下颌,低头含住了那双柔嫩如水的唇瓣。

男人呼吸很重,明裳愣了下,急得要把人推开,那双手臂禁锢着她,犹如烙铁,李怀修轻而易举地探进对襟把玩,手掌微凉,感受到怀中女?子?的身子?在轻轻发抖,李怀修抿唇,念及她身子?尚且不宜侍寝,止住了动作,只是手掌仍托着那处。他低目,入眼就是这女?子?无边的媚色。

男人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,“还敢不敢闹朕了?”

明裳咬唇,水眸沾湿了春意,她埋在男人怀里抬不起头,“皇上就会?欺负臣妾。”

李怀修手掌流连,并未拿开,眼目如黑,亦生出几?分荒唐之感。

他深知女?色最为惑人,眼前之事,于他而言,当真荒唐。

明裳面颊滚烫,伏在男人怀里,娇气?地唤了声,“皇上。”又推了把男人胸膛,几?近恼羞成怒。

李怀修指腹慢条斯理,良久才?拿开,那人从他怀中仰起脸蛋,美眸嗔恼地瞪他,好似颇有?威慑。

他捏一把那张脸蛋,“瞪朕做甚?”

明裳咕哝,“皇上明知故问。”

李怀修揽人在怀,颇为享受这女?子?与他耍的小脾气?,眼底划过一抹柔笑,他温声哄道:“即便母后回宫,你也不必担心,有?朕在,不会?让你委屈。”

……

当夜,圣驾回乾坤宫后,李怀修唤来全福海,取纸笔研磨。

落笔间,李怀修为二皇子?取字“绥”。

非穗而绥

李怀修撂了笔,将拟好的圣旨拿给全福海,他走下御阶,全福海躬身接过跟在皇上后面,他只见皇上提笔写字,不知在写什么,多嘴问道:“皇上,奴才?愚钝,这是……”

槅窗之外,月隐云疏。

李怀修负手立于窗边,目光自远眺望,“《民劳》有?云,‘民亦劳止,汔可?小康;惠此?中国?,以绥四方。’”

“朕欲为二子?名取绥字,你以为如何。”

牵涉皇子?,全福海可?不敢多言,他手心抖了下,面色惶恐,“皇上折煞奴才?,奴才?只知伺候皇上,哪懂这些文家大作!”

第087章 第 87 章

全福海心知肚明, 皇上不过随口?一问?,他哪有?那个胆子?去揣测皇上的心思。

……

去年时夏,各宫前去行?宫避暑, 今年因太?后娘娘将?要?回宫, 没再大动干戈。

御前的旨意传下,明裳含着“绥”字, 不解皇上取名的深意,斟酌数月,总不能是随意而起。

她抱起仍旧不给她小脸的小团子?, 逗弄两下,又嘀咕道:“绥与穗有?何不同。”

安儿见她只包着哥哥,小嘴一撇,哇的一声作势要?哭,小团子?还不会说话呢, 倒是把撒娇卖乖学得好, 当真随了她的性?子?。明裳这才知晓, 那位见她瘪嘴时有?多头疼,她不得已放下绥儿去抱安儿,轻拍了拍安儿的后背, 小安儿见母妃抱了她, 哭声止住,破涕为笑,咯咯地望着母妃。

小绥儿躺在一旁,对妹妹的争宠视若无睹,只睁着乌溜溜地眼珠, 望着面?庞覆着晕黄日?光,眉眼温柔无比的母妃。

又过半月, 明裳身子?得以养好,皇后尚在坤宁宫静养,她也不必前去问?安。

待让乳母抱去了两个小团子?,她迫不及待坐到妆镜前,唤来宫人上妆,久不出永和宫,她当真要?憋闷坏了。

辛柳见娘娘着急,忍不住笑,“娘娘别?急,左右这御花园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。”

听辛柳揶揄自己,明裳美眸斜嗔一瞬,“你们不似我日?日?闷着,自然不知晓有?多无趣。”

女子?生产着实是要?受罪,先是怀胎十月的辛苦,生产时痛得她几乎以为自己要?没命,生产后还不能吹风,日?日?在殿内养身子?,好生难受。她都忍不住心疼自己。

按道理说两月前明裳就能出永和宫,但太?医诊过她脉象,委婉道多养两月,明裳不得已,就等到到今日?。

她许久没出永和宫,在十匣妆奁中挑拣,择出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海棠步摇,对着妆镜,在发鬓角照了又照,簪入前髻中,红宝石光彩夺目,十分衬她颜色。

月香忍不住夸赞,“奴婢前几日?学书,知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语,奴婢所见人中,唯有?娘娘容色堪配这样的美词!”

这丫头小嘴是越来越甜了。

明裳对镜捏了捏脸蛋,没觉出有?甚趣味,也不知那位为何颇喜欢捏她。

她描过妆容,换上一袭内务府新裁的襦裙,乘上仪仗,去了御花园。

月香为她打伞遮阳,明裳兴致勃勃地去摘园中的玫瑰花,做香引子?。路上遇见两个低位的嫔妃,她们许久没见到生产过的宓妃娘娘,一时微怔,须臾反应过来,紧快屈下身子?,问?宓妃娘娘金安。

明裳见这二人面?生,没多加在意,随口?让她们起来。

那两人没立即离开,其中一人凑上前,似有?意示好,“今儿日?头大,这处的玫瑰受过烈日?,难免失了水汽而干瘪。西苑荫蔽,娘娘需要?制香,不如去西苑采摘。”

明裳动作微顿,指尖将?最后一朵花瓣放入篮中,直起身子?,去看那说话的嫔妃。

“你也懂香?”

见宓妃娘娘与她说话,陆宝林受宠若惊,“嫔妾喜好翻看闲书,偶然得知,不比宓妃娘娘精益。”

陆宝林实在会说话,这番自谦恭迎,换作谁听了都会喜欢。

明裳点了点头,受下她这番好意,“本宫知道了。”

她没有?再说下去的意思,陆宝林何尝听不出,她屈身,懂事地告退离开。

御花园西苑僻静,鲜少有?人,明裳前去时,耳边听见湖中流水,林中鸟鸣之声。

西苑壁下,养着大片似血殷红的玫瑰,明裳提裙走了两步,又隐约听见好似有?人说话。

她抬眼,先看到一袭玄色龙纹常服,男人面?容冷峻,正与落后半步的朝臣议事。

明裳惊讶地睁了睁眸子?,避无可避,只 能硬着头皮屈膝做礼。

听闻有?女声,李怀修掀起眼,见是那女子?,他眉宇微动,伸手扶起人,正欲问?她,目光现在这人鬓间?的步摇停留一瞬,又盯了眼这张薄粉敷面?的脸蛋,沉了脸色,“身子?好了?”

明裳低眉顺眼,自然也看不清男人神情,柔声答,“太?医看过,臣妾已经可以出永和宫了。”

她在想,皇上身后跟着的人是谁,前朝又能有?谁,可以随皇上在御花园走动。

男人颀长的身形遮挡住了前面?的女子?,李怀洲方?才与皇兄言谈说话间?,不经意先看到前面?提裙而来的人,女子?风髻雾鬓,肌肤如雪,有?沉鱼落雁之玉貌,他倏然移开了目光,已猜到几分这女子?的身份,能出现在皇兄宫中,且不着宫女衣着,自然是皇兄后宫的哪位妃嫔。

听闻六宫中宓妃娘娘最得圣心,想必这位便是宓妃娘娘。

李怀洲他躬着身子?,有?眼色地上前,“臣弟已知皇上的意思,臣弟这就出宫去办。”

他没抬头,得皇兄吩咐,转身提步,离开前,耳边听皇兄厉声训斥那女子?,“日?后没朕准允,不许到西苑……”

李怀洲边走,忍不住留心一眼,他深知皇兄性?子?,皇兄身居帝位,即便是训诫他,也带着几分为君者的威仪,他从没听过,皇上用这种态度与旁人说过话。

那厢明裳仍旧无辜,她不觉自己何处做错了,就被男人不由分说训了一通,她红着眼,拉了拉男人的衣袖,“臣妾知错,皇上别?说了……”

李怀修才不轻信这女子一味地与他卖可怜,他拍开那只小手,又见她这副楚楚可怜,惹人怜爱的模样,就一阵头疼。

至夜,宓妃身子?好后,圣驾去了永和宫。

殿内,李怀修抬起女子?的小腿,腰身重重一沉,他眉宇带着惩戒,“日?后只准在朕面?前打扮得花枝招展。”

明裳毫无准备,仿若溺水浮萍,她委屈地咬唇,别?过脸,偏生不去应,她哭哭啼啼道:“臣妾又没做错什么?,皇上就欺负臣妾。”

李怀修没心软,他也说不清为什么?,唯有?这女子?,让他克制不住想占为私有?,恨不得圈在这永和宫中,只准对自己笑,对自己哭。这种强烈的念头几欲胜过了他对江山掌控的欲望。

他脸色沉下来,不想让这女子?看出自己此时生出的心念,她这样最好,懵懂无知,只会温顺懂事,撒娇卖乖地讨他欢心。

李怀修从不是什么?正人君子?,他能坐在这个位子?上,所用的手段也并非都是光彩。

衣摆堆积到女子?的腰际,女子?鬓间?那只金累丝嵌红宝石海棠步摇晃晃,更添媚色。

幸而翌日?不用去坤宁宫问?安,明裳得以睡到晌午,她疲累地睁开眸子?,身下一动,那处就酸得厉害。她不解,那位好似不知生了什么?气,有?意欺负她。

……

李怀修很?早出了永和宫,他坐上銮驾,全福海见皇上看不到,才偷偷打了哈欠,不知宓妃娘娘又怎么?招惹了皇上,昨夜他们这些?奴才伺候水就伺候到了后半夜,又一想,皇上数月未进后宫,正值壮年,血气方?刚,想来也正意味着皇上龙体强健,他伺候在御前,该高兴才是。

一月后,太?后回宫那日?,一早安儿哭个不停,明裳抱在怀里哄着,望着女儿哭的发红的脸蛋,心里泛出密密麻麻的疼意。

辛柳眼底着急,“娘娘,不如将?公主交给乳母去哄,今日?太?后娘娘回宫,娘娘不去接迎,恐有?不妥。”

不知情的人,怕是要?以为娘娘恃宠而骄,故意以公主哭闹为由托大,眼下尚且不明太?后娘娘的态度,娘娘留于永和宫,岂不是下了太?后娘娘的脸面?,日?后怕是太?后娘娘会为难于娘娘。

明裳何尝不清楚这些?,但安儿一早不知怎的了,但凡离开她,就哭个不止。

她叹息一声,“罢了,本宫抱着安儿去。”

今日?太?后回宫,衣着穿妃制吉服,描大妆,明裳对镜照了照自己这张脸,吩咐梳妆的宫人挑拣素色为她打扮。她不知太?后喜好,在太?后面?前,总不能像服侍那位一样妆扮得花枝招展。

迎太?后入宫,不止有?六宫四品以上的嫔妃,还有?前朝大臣,位列于右位一侧,大监在台上唱礼,是日?日?华耀目,只见宫门大开,有?一队仪仗声势浩荡地驶入皇城。随着大监唱礼之声,众人随之跪拜,恭迎太?后。

太?后身着金松鹤纹礼服,面?容望着皇城众人,慈祥含笑地点了点头,道过免礼。她由宫人亲自相扶,步上台阶时,当今皇帝上前,去扶生母太?后。

在场跪拜之人这才起身,明裳这时注意到,即便是太?后回宫,皇后仍在坤宁宫养着旧疾。

太?后步上台阶,也看清,迎驾的六宫之中,不见皇后,她侧面?与皇帝道:“哀家听闻皇后身子?不适,如今可有?见好?”

李怀修面?不改色,冠冕衮服,尤有?帝王气度,“皇后已有?渐好,因吹不得风,朕允她在坤宁宫静养。”

算至永州送出的那封信,至今已有?四月,皇后有?何旧疾,四月也不见养好身子?。

太?后深知自己儿子?的性?子?,叹息一声,只道:“既是吹不得风,静养些?时日?也好。”

李怀修含笑应是,神情如常,叫人无法看透。

当年太?后离宫,也是情势所迫,她早知这个儿子?对自己参与朝政心生不满,她所求皆被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,她生养出一个皇帝,却也知他羽翼渐丰,不愿受人掣肘,即便她这个母后,也无法约束。

各宫嫔妃一一与她见礼,太?后道免礼,她目光扫过六宫眼生的面?孔,停在中间?靠左抱着稚子?的女子?身上,女子?面?若软玉,即便在一众争妍斗艳的嫔妃之中,着素衣也格外出挑。

“这便是哀家的小皇孙吗?”

明裳垂眼上前福身,规矩地柔声,“臣妾虞氏请太?后娘娘安,永安公主黏着臣妾,不得已由臣妾亲自抱着,请太?后娘娘恕罪。”

身后跟着的乳母将?二皇子?抱上前,太?后眼光在宓妃的脸上停留一瞬,眸色几许赞扬地点了点头,这宓妃的性?子?还算规矩。

她虽不在宫中,并非全然不知宫中之事。皇后与她的书信中,几处隐约所言宓妃得宠之盛,她也不是全信皇后之语。自己侄女的性?子?,她最是清楚。宓妃并皇后口?中那样非恃宠而骄之人,可得皇帝盛宠太?厚,也绝非好事。

太?后刚要?开口?,就见旁边扶她的皇帝不动声色抬手让宓妃起身,又轻描淡写地移开话头,“今日?日?头大,母后一路颠簸劳累,朕让他们散了,请母后回寿康宫歇息。”

她确实有?心压压宓妃的荣宠,没有?立即开口?让她起来,自己的儿子?居然这般委屈都舍不得让宓妃去受,她不由拧眉。

恭迎太?后的仪仗散去,六宫嫔妃随着太?后,去了寿康宫问?安。

皇后旧疾复发之后,六宫事务交由贤妃打理,太?后的寿康宫也是贤妃亲自吩咐宫人修缮清扫,太?后满意地点头,夸赞贤妃两句,贤妃福身谢话,又默默退到后面?,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,太?后对她不过是客套之语,这后宫还是要?皇后做主。

到寿康宫后,六宫嫔妃带着皇子?公主再次见礼问?安,张嫔一人带两位皇子?,大皇子?已经会走,太?后抱着孙儿,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,宝珠由嬷嬷领着,进殿拜见皇祖母。她幼时宫中只有?她一个公主,皇祖母十分喜爱她,时隔多年,宝珠不记得幼时之事,对忽然出现的皇祖母有?些?眼生,她上前,脆着声音,端端正正地福了礼,“宝珠请皇祖母安。”

这时,服侍在太?后身侧的女子?先开了口?,“这便是太?后娘娘常挂在嘴边的宝珠公主吧,月儿瞧着,可是与太?后娘娘口?中的公主长大许多了。”

在场之人方?才注意到那女子?,看服饰不像是伺候的宫人。太?后摇头点了点女子?的眉心,“没大没小的,哀家教你宫中的规矩,这时却是忘了。”

太?后转过脸,看向众人,“这是永州太?守之女赵月儿,哀家在永州时常伴哀家身侧。”

永州太?守之女,进宫又是为何?

没人去问?这个问?题。

赵月儿笑意盈盈与六宫嫔妃见礼,落落大方?,不见生怯。

太?后回宫这日?,因后宫中皇子?公主,心绪尚佳。

待众人散去,太?后一路风尘,面?容就生出疲惫之色,她倚着凭几,赵月儿自后,为太?后轻揉额角,眼底心疼,“太?后不舒服,不如月儿去传嬷嬷请太?医。”

太?后身子?还算康健,只是永州距上京甚远,跋山涉水,她便有?些?吃不消了。

“哀家无事,歇息一日?就好过了。”

赵月儿叹息一声,“太?后于月儿有?大恩,月儿视太?后犹如生母,容月儿多嘴,太?后不该回这京城。”

殿内静悄悄的,炉内燃着一缕幽香。

皇宫繁盛,子?孙绕堂,看似富贵荣华,其乐融融,实则是假仁假义,虚与委蛇,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层面?具。

赵月儿去扶太?后的手臂,眼眶闪出泪意,“太?后劳累至此,月儿实在心疼不忍。”

“哀家何尝不知。”

太?后望着那盏香炉,皇帝是她亲生的儿子?,萧家又是她的母族,手心手背,割去哪块肉不疼!

她不再去想那个不让她省心的侄女,吩咐月儿去倒盏水,月儿下榻,去取热水煮茶,放到太?后手边。

太?后饮入喉中,缓下干涩,见月儿又要?为她取蒲扇清凉,顿时哭笑不得,“行?了,哀家又非要?你进宫伺候哀家的,过来陪哀家坐坐,说说话。”

她那个侄女一心为何皇后荣华富贵,与她通信,十句离不开九句请她劝导皇上,渐渐让她心凉。而她生养的皇帝,丰满羽翼后,也对她这个母后心生芥蒂,唯有?月儿这个孩子?陪在身边,懂事妥帖,合她心思。

月儿没依太?后,仍去取了蒲扇,她故作嗔怨,“太?后畏热,怕是没等月儿歇一会儿,您又开始念叨天热,害得月儿还得再多跑一回。”

这丫头养得久,脾气也大了。

太?后似恼不见恼意。

月儿扇风时,见太?后鬓发间?生出的缕缕白丝,心尖泛酸,四月前,太?后收到宫中那封信,就时常夜中难免,银丝也越来越多,她心疼,却无可奈何,这皇城之事,远远比她这个太?守府庶女的无奈更多。

……

翌日?天明,太?后传话六宫不必过去问?安。赵月儿去了永和宫通传太?后的意思,她见到宓妃,先做了礼,明裳微笑着吩咐宫人给赵姑娘赐坐,赵月儿推拒了宓妃的好意,她望着宓妃看她清亮的眼珠,不由生出几分好感?,态度随之多了些?恭敬。

“太?后娘娘思念皇子?公主,请宓妃娘娘携皇子?公主前去寿康宫。”

太?后娘娘是要?见皇子?公主,还是要?见她?

六宫也不只有?明裳这养着皇子?公主,明裳想到昨日?迎太?后回宫,她不是没察觉出,太?后在有?意压她,她眼底划过一抹担忧。

她敛起心绪,“有?劳月儿姑娘告知本宫。”

她想了想,见赵月儿衣裙尽是玫瑰花样,正好自己做了玫瑰熏香,吩咐月香取来,送与赵月儿,“本宫自己做的,不知月儿姑娘可否喜欢。”

赵月儿昨日?入宫后,一早就有?嫔妃要?与她亲近,私下送她许多珠宝首饰,赵月儿不喜这些?,宓妃娘娘却是妙人,送她玫瑰熏香。她低头瞄一眼自己衣裙的玫瑰花样,不得不赞服这宫中女子?的心思。

她没有?推拒,收了宓妃的好意,请身离开。

待赵月儿走了,月香见娘娘愁眉不展,道:“不如奴婢去乾坤宫请皇上,有?皇上在,太?后总不能为难娘娘。”

“不可。”明裳摇头,让他们谁也不准去乾坤宫报信,倘若因这点小事,就劳烦皇上,天长日?久,那位总会生出厌烦。她养着绥儿安儿,太?后总不能轻易就将?她如何。

明裳乘上仪仗,去了寿康宫。

到了宫中,仍是赵月儿引她去见太?后,太?后问?她皇子?公主离开永和宫可有?哭闹,明裳一一柔笑答话,很?是温顺,太?后又让她把皇子?抱过来,乳母抱着绥儿到太?后面?前。

太?后摸着孙儿的额头,昨日?她已看过后宫嫔妃所生的三位皇子?,从相貌上看,确实只有?宓妃生的皇子?肖似皇帝,这眉眼有?九分相像。

她抬眼去看宓妃的衣着,如昨日?一般,这女子?容色艳丽,与她请安时,总穿得这样素净。

规规矩矩地坐着,眼神干净,面?庞柔和,又诞下两个皇嗣,单论这些?,太?后无不满意。

便是在这时,殿外的宫人通传,“禀太?后娘娘,圣驾过来了。”

在听到这声通传后,太?后脸上尤有?的笑容淡下。

明裳眸色惊讶,也在想,皇上怎么?这个时候过来了。

李怀修到内殿后,与太?后请安,他看一眼那女子?,待宫人摆下圆凳,他掀衣坐下身,笑道:“儿子?刚下朝,过来看看母后。”

殿内乳母抱着的安儿咯咯笑了两声,打破凝滞,太?后不咸不淡地白了皇帝一眼,何时看她不可,非要?赶在宓妃在的时候。

太?后懒于说破皇帝的心思,明裳见此,知晓自己不合适再留下去,起身福礼,带着绥儿安儿出了内殿。

待宫人都下去了,太?后也没让赵月儿留下,内殿只有?母子?二人。

太?后才忍不住道:“哀家不过叫宓妃过来说说话,皇帝这就急着过来,是怕哀家吃了宓妃不成?”

李怀修面?容平淡如常,“母后多虑,儿子?是怕宓妃性?子?得罪母后。”

倒底是不是她多虑,太?后如何不知,“你啊,哀家自己生出的儿子?,如何不知你的性?子?。”

李怀修不想再多提宓妃,他扶着太?后的手臂,走去窄榻,上面?摆着一盘棋子?,他道:“儿子?今日?无事,陪母后下下棋。”

母子?二人坐下,李怀修见太?后面?容尤有?惫色,又道:“儿子?听闻母后在永州近来时有?疲乏,永照在民间?寻了一位名医,儿子?已让他入宫,后午给母后看看身子?。”

太?后轻叹一声,“哀家什么?病,哀家自己清楚。”

李怀修捻过拇指的扳指,抿唇未语。

母子?二人一时无言,殿内沉寂下来,唯有?玉石落子?之声,赵月儿早把小窗支了透气,窗外传进几声清脆鸟鸣。

太?后良久才开口?:“哀家并非不喜欢宓妃。”

“只是你身为皇帝,因一女子?而废这么?多心神,终将?是大害。”

李怀修拿起手边的茶水,眼皮子?动也未动,只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,“儿子?知晓。”

却不知是不是真的知晓。

离宫数年间?,皇帝棱角日?渐锋利,早已非当年她身边唤她母妃的皇子?,她的这个儿子?,性?子?不像先帝,倒肖似世?\\祖\\爷,十分有?主意,又雷厉风行?。

太?后无奈地放下手中棋子?,“哀家知道你不喜听哀家唠叨这些?,哀家言尽于此,也有?些?累了,你要?忙着朝政,不必勉强自己来陪哀家。”

她这次回宫也不止为了宓妃,只希望,皇帝只是一时新鲜,待他日?新人进宫,能渐渐淡去宓妃的宠眷。

第088章 第 88 章

李怀修从寿康宫出来乘上銮舆, 没得皇上吩咐,全福海思忖须臾,只得请示圣驾可是要回乾坤宫。

良久, 他身子躬得发僵, 听銮驾内传出皇上的话声,他微微一怔, 有点惊讶,扬声下令,“摆驾永和宫。”

永和宫得信, 明裳瞄了眼漏刻,心生惊讶,她从寿康宫还未回多久,皇上这么?居然快到她这儿来。

明裳没再多想,领着宫人出殿门迎驾。

她到门前蹲身做礼, 男人手掌扶她起来, 往殿内去走。明裳眼珠偷偷瞧了瞧男人的脸色, 从寿康宫出来,这位情绪似乎不是很?好。

到内殿,宫人奉上茶水, 李怀修靠着圈椅, 看?这女子红袖添香地给他沏茶,不由想起寿康宫中,这人规规矩矩坐在那儿的模样。

他接过茶水,敷衍地抿下一口,自然地把人拉入怀中, 捏着女子的耳珠,问她, “母后与你说了什么??”

明裳伏在男人胸怀,想了想,摇头,“太后娘娘问了绥儿安儿,还没与臣妾说几句话,皇上就过来了。”

听她这语气,是嫌弃他来得太早?

李怀修眯了眯眼,拨过她颊边的一缕碎发,指腹又随意地捏那张小脸,像得了什么?趣味。

男人眸色微暗,明裳觉得这位今天怪怪的,她双臂环住男人的后颈,主动献上香吻。

这位最近很?喜欢亲她。

她刚吃了玫瑰花糕,甜得发腻。

不知何时,明裳由侧身变成?跨坐,眼眸水雾弥漫,红唇中时而闷出几声娇口今,她仰起雪白的脖颈,李怀修指腹捏了两下,正要深入,就在这时,耳边忽听一阵清脆的哭声。

明裳回神,脸颊登时生出羞色,她推了把男人胸口,李怀修拧了拧眉,神色有被打搅的不悦,他不徐不疾地拿出手掌,沉声开?口,“公主怎么?了?”

明裳急忙地整理对襟,便听屏风外的哭声一阵比一阵厉害,乳母急忙告罪,“回皇上娘娘,小公主方才睡醒,要找娘娘就哭的厉害。”

安儿黏她,有事夜中也要她陪着睡,明裳抬抬眸子,觑到男人生黑的脸色,哭笑?不得,她红唇亲了下男人侧脸,眼珠揶揄,“这可是皇上让臣妾生的。”

李怀修懒得看?她,把人从怀里扯下来,让那乳母抱着安儿进殿。

说来也奇怪,小安儿似乎有所?感觉,进了母妃殿中,哭声就渐渐小了,直到被母妃抱到怀里,抽抽鼻子,彻底不再哭闹,反而往母妃怀里拱了拱。

明裳哄着小安儿,抱到男人眼前,“安儿,这是你父皇。”

她眼珠一转,要送到男人怀中,李怀修没抱过孩子,前几个皇子公主都?是有乳母抱给他看?。

他面容紧绷,僵硬地抱过女儿,安儿恋恋不舍地望望母妃,张开?小嘴,正要哇地哭出来,乌溜溜地瞳仁就看?到了抱着她的男人,感觉些许亲切,她鼓鼓小嘴,勉强地由父皇抱一会儿她。

乳母见?之,在一旁讨喜道:“小公主只亲近皇上娘娘,瞧瞧一点都?不哭了。”

李怀修抱着女儿,手臂慢慢放松,眸色也渐渐柔和下来,他仔仔细细看?过女儿的眉眼,“安儿生的像你。”

明裳不乐意,“臣妾生的,自然像臣妾。”

那女子捏着女儿的脸蛋,李怀修望着母子二人,不由在想,安儿这爱哭爱闹的性子,怕是也像了这女子。

……

太后回宫的三日?后,皇后病愈,六宫如常去坤宁宫问安,没人敢多嘴去问,为何太后回宫,皇后的旧疾这样快就好全。

各宫到寿康宫问安这日?,皇后方从殿外进来,落下座,殿外就有宫人进殿,到皇后身侧附耳禀话,皇后细眉微拧,神色难看?。

贤妃眼眸打量一瞬那禀话的小宫女,轻声去问,“臣妾见?皇后娘娘这般心烦,是出了何事?”

皇后无奈,“不是什么?要紧事,徐答应到寿康宫来的路上,经?过御花园湖亭,不慎滑了一跤,跌到水里,幸而伺候的宫女得力,会些水性,才得以把人救出。”

闻言,在场的嫔妃都?掩了掩唇角,忍不住失笑?,唯有贤妃察觉,徐答应到寿康宫,为何要经?过御花园。

从寿康宫中出来,贤妃立即命人去打听,果不其然,得知今儿圣驾也去了御花园。

不怪徐答应心急,宓妃能?侍寝后,皇上就再没去过别?的宫里。

眼下这形势,她反倒举棋不定,该把赌注押到哪位皇子身上。

此时,寿康宫中,六宫嫔妃散去,皇后仍未离开?。

她摘下护甲,代替了赵月儿去揉按太后的额角解乏,“侄女数年不见?姑母,只能?从书信寥寥几字间得知姑母的音讯,侄女实在惭愧。”

太后如何看不出自己这个侄女的心思,当年她为皇帝从萧家挑选正妃,萧家三房,她不止有这一个侄女,太后原本看?中的是长房的三姑娘,知礼守节,进退有度,谈吐间可见?心胸不属于男子,做正妃就是要有容人之量。

将要定下时,太后却得知那三姑娘意外落水,被安远候府的庶子所?救,众目睽睽之下被看?了身子,这世道于女子的名节甚为苛责,太后可惜三姑娘,不得已再三挑选下,挑中了这个侄女。

直到她宣昭萧家长嫂入宫那日?,才意外得知,那三姑娘落水,全是败这个侄女所?赐。事已定下,再无更改。入王府后,她见?办事还算稳妥,便也慢慢接受,直到这么?多年过来,这个侄女按捺不住,想要养下一个皇子。

太后没有看?她,“既是惭愧,待哀家回永州,皇后不如与哀家一同过去。”

皇后面容僵住,她看?一眼太后,却看?不出太后这是与她玩笑?,还是真的将她带去永州。

她微微失神,斟酌道:“姑母,臣妾是六宫之主,离开?皇城,怕有不妥。”

太后淡淡笑?了声,微阖眸子,“凡事看?得太重,犹如束缚己身,挣脱不得。”

她这个侄女,凡事看?得太重,终将走上一条死?路。

皇后心下一紧,望向太后的面容苦笑?地牵了牵唇线,稍许她起身,跪到太后面前,“侄女谨记姑母教诲。”

太后喜静,也有些乏了,没再留她,皇后离开?,殿内有一瞬间的安静。赵月儿推开?门,手中捧着炖煮的羹汤,放到凭几上,“太后还没用?早膳,月儿去膳房亲自做了梨子汤,太后尝尝。”

她盛出糖水,放了半块口齿生津的梨子。

太后招呼她坐下,“好孩子,过来陪哀家说说话。”

赵月儿便坐下身。

“方才你进殿时,可遇到了皇后?”

赵月儿不解太后为何问她这事,点了下头,“皇后娘娘问月儿在这宫里可还习惯,缺什么?尽管与皇后娘娘说。”

她手中的汤勺搅了搅,待梨汤温热,才递到太后嘴边。

太后饮下梨汤,摇头笑?了笑?,“那哀家再问你,六宫嫔妃问安,你以为宓妃的性子如何?”

赵月儿眉眼挑了下,想起宓妃送给自己的那个玫瑰熏香,很?是好闻,她便为宓妃说了句好话,“宓妃娘娘人美心善,柔和温情,又有些女儿家恰到好处的娇气,月儿情不自禁的喜欢。”

太后讶然,神色若有所?思。

……

寿康宫并无多少伺候的宫人,皇后出殿,正遇上了送汤的赵月儿,她多关照了几句,并未将一个没什么?心机的赵月儿放在眼中。

待出宫门,皇后扶着文竹的手乘上仪仗,眸色一瞬就冷了下来。

姑母回宫这么?久,从未说起三皇子,三皇子总不能?一直养在张嫔身边。

姑母与她说的那些话,皇后听进去了,却觉得讽刺。劝她放手,姑母又何曾真正的放过自己。当年先帝在世时,倘若姑母狠不下心,又怎能?坐到今日?的位子。

她比姑母差的,不过是因为当今不似先帝那样昏庸,皇后不觉得自己有错,姑母如今想要的悉数握在手中,自然不会认为有什么?重要。可她怎能?甘心,她如今身边没有一个皇子,待他日?再三皇子大?了放到身侧,只会像宝珠一样难以养熟。

皇后坐在仪仗中,心烦意乱地揉了下额角,如今姑母不帮她,她也不能?再轻易动手,还需徐徐图之。

只是,时日?不能?太久。

她沉下眼,思虑着后宫的可用?之人。

……

皇后处理六宫事务,又要照顾宝珠,自顾不暇,每日?在寿康宫陪不了太后多久,六宫嫔妃有心侍奉太后,都?被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。

舒美人换了身湖蓝色的绣荷花襦裙,到寿康宫外,奉出了一卷佛经?,赵月儿接了,不一会儿出来,请舒美人进殿。

寿康宫内殿,太后手握佛珠,倚着窄榻上宝相纹花样的凭几,发鬓只簪了一只檀木的簪子,像入寺修行的老妪,气度却浑然威仪,令人不敢直视。闻她入殿,太后微微抬眼,唇边浮出慈和的笑?容。

舒美人端庄地服了身子,低眉顺目,姿容不比宓妃美艳,也可称是小家碧玉。

“嫔妾美人徐氏,请太后娘娘安,太后娘娘万福。”

太后仔细打量过舒美人,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你祖父近来可好?”

舒美人所?答有条有理,“劳太后娘娘记挂,祖父身体康健,嫔妾入宫之时,祖父知晓太后娘娘诵经?礼佛,特给嫔妾带上这卷经?书,待他日?献给太后。”

那卷佛经?她早早带在身边,也是为以来日?,能?得见?太后。

舒美人聪明,她无法从宓妃身上下手,只能?去求见?太后。

如今后宫中宓妃诞下龙凤双胎,受宠愈甚,已无人可及,她多次到御前送羹汤,皆未得见?皇上一面,那条路子行不通,她只能?另行別路。

她低低地垂下眼睑,“嫔妾在谨兰苑整日?无事,想时常到寿康宫陪伴太后,请太后准允。”

太后脸上挂笑?,看?着恭敬而立的舒美人,“你有心了。”

舒美人凭借一卷佛经?,入了太后眼,六宫嫔妃到寿康宫问安时,常见?舒美人服侍在侧,俨然如亲女。

寿康宫中,这日?问安,太后扶着赵月儿走出内殿,方落下座,众人起身福礼之际,就见?舒美人脚步匆匆地捧着披风而出,面带嗔色,“入秋转凉,太后注意身子,多披件衣裳,总是好的。”她又恼着去对赵月儿,“月儿也不提醒太后。”

这样熟稔,叫六宫嫔妃看?了眼酸,只恨自己不得太后欢心。

明裳神情一顿,微微拧眉,注意到太后对舒美人的提醒有轻微的不喜。

她猜测,太后不是不喜舒美人,而是不喜舒美人责怪赵月儿,太后对赵月儿的保护,若是不知情的人,怕是要以为赵月儿是太后生女。她不咸不淡地提了提唇线,舒美人亲近太后,就不知要先捧着赵月儿?

舒美人急于攀附太后,自以为自己的身份高?于赵月儿,便不曾把这个等同于伺候在太后身侧的宫女放入眼中。

待众嫔妃散去,太后眼光就淡了下去,她扶着赵月儿的手起身,舒美人要上前去扶,被太后不动声色地躲避了回去,“你伺候哀家有段日?子了,过几日?有太医为哀家诊脉,你去御前通禀皇上。”

舒美人意识到什么?,神情惊愕,“太后娘娘!”

赵月儿扶着太后的手臂,眉眼也有一分忧色,她看?出太后是在为她说话,正想开?口劝上一句,就被太后用?眼色瞪了回去。

永州时,太后到佛寺上香,途遇被主母设计的赵月儿,心软救下,赵月儿性子温顺,脾气又好,但太后受不得有外人欺负自己身边的人。

她念及舒美人伺候了这段日?子,给了她想要的,日?后也不必再伺候她身边。

太后不想再听舒美人求情,移开?眼,“哀家乏了,你不必跟着哀家伺候。”

……

当夜,圣驾歇在永和宫,宫人在殿外躬着身子等主子吩咐备水,寝殿中,男人的手掌禁锢着明裳的腰肢,没让她乱动,小月复胀得厉害,明裳有点难受,想推开?,又被强硬压着。她遂作罢,眸子嗔了瞬,呼吸绵绵。

“皇上……”明裳那嗓子娇滴滴的,李怀修喉咙滚了滚,更深了些,感受到怀中人在发抖,眼眸几近失神,李怀修吻她唇角,恶人先告状,“还敢不敢再勾朕了?”

待明裳能?说一句完整的话音,边哭边委屈地说不敢了。

胡闹一通后,李怀修才把人放开?,他披衣坐起身,压了压眉心,正要吩咐宫人备水,腰身又被一双玉臂缠住,那小妖精在后面又不知死?活地磨蹭她,“臣妾还有一件事没跟皇上说呢!”

李怀修搂过人,捏一把她脸蛋,问她何事。

那人伏在他怀里,披着薄薄的衾衣。

“舒美人近来一直伺候在太后娘娘那儿。”

乍然听这女子提起太后,李怀修略一沉思,近日?他前去寿康宫,确实有见?舒美人服侍在太后身侧。皇后分身乏术,他忙于朝政,后宫有嫔妃能?伺候太后,也可昭示孝悌之道,李怀修便没多加在意。

他敛眸,“说这个做甚?”

明裳那软乎乎的身子在男人怀里磨了磨,指尖儿又入衾衣去戳男人胸口,勾着他撒娇,“臣妾知晓舒美人伺候太后娘娘是尽孝,但要伺候皇上,臣妾可不依!”

那只柔荑一点一点向下,在他小腹间游来游去,李怀修呼吸倏然绷紧,一把抓住了那只乱动的小手,从衾衣里掏出来,脸色甚黑,“无法无天了!”

他有心压压这女子日?渐养肥的胆子,“舒美人服侍太后有功,朕召幸她也是理所?应当,朕这后宫难不 成?为你一人都?做了摆设?”

“臣妾不管!”明裳不管不顾地抱着男人劲壮的腰身,脸蛋埋入李怀修胸怀,不管不顾地耍赖,“舒美人居心不良,故意与臣妾争宠,皇上不能?宠她,只能?这样宠着臣妾!”

李怀修把人揪出来,冷冷斥她一句,“胡闹!”

他没有答应这女子,要唤人备水,手掌又被她拉住,那人眸子委屈巴巴地泛红,就这样可怜地望着他,小心翼翼地怕他生气,底气其实不足,弱弱地小声,“那皇上要召舒美人侍奉,也不能?越过了臣妾。”

李怀修硬生生止住了动作,想到她拼命生下的两个孩子,心口不由生疼,这人能?气他,也总能?让他无可奈何。

他叹息地把人拥入怀间,“朕答应你。”

宫人服侍皇上到净室沐浴,明裳扶着月香到妆镜前坐下,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这张脸蛋,眼眶生红,面娇玉软,这样的容色,即便是哭,也能?哭得梨花带雨,惹人生怜,铁石心肠也要化作了绕指柔。

明裳没想过那位会专宠于她,只是倘若舒美人有太后倚仗,可就不如从前好对付。她得先给那位提前说些舒美人的坏话,即便舒美人得召侍寝,那位想起的也是自己。

舒美人侍奉太后也有段日?子,经?一早寿康宫问安那事,明裳猜想,太后是不愿再让舒美人伺候在侧,为皇上引荐舒美人,就在这几日?,她今夜说了,皇上待过几日?见?到舒美人,也能?记起她的话。

净室传出动静之前,明裳起了身,扶着月香的手准备沐浴。

……

太后的动作要比明裳预料得快,两日?后,宫外人进殿通禀,太后身子不适,舒美人去了御前请皇上过去看?看?。

寿康宫中,李怀修跨进内殿,太后靠着引枕,掺有银丝的鬓发束一支金簪,面容疲惫。太医看?过诊,退身,就见?皇上进了殿,来不及直起腰,再次躬身做礼。

李怀修抬手免礼,坐到床榻边,问太后身子如何。

那太医道太后娘娘是心绪郁结,又受风寒,须得静养,慢慢调理。

李怀修沉下脸色,斥声,“你们是怎么?伺候的,居然让太后受了风寒!”

宫人们神色惊惧地跪下身子,大?呼请皇上恕罪!

太后抵唇咳了两声,“皇上不必怪他们,是哀家从永州回京,尚不习惯这皇城。”

殿内有嫔妃来看?太后,皇后脚步匆匆进殿,鬓间的步摇摇晃作响,她立到榻边,忧心地唤了声姑母。

“姑母身子如何?”

太后摆了摆手,道了句“无事。”

舒美人捧着汤药进殿,“汤药煎好了,嫔妾伺候太后服下吧。”

闻言,皇后先朝那道人声看?去,见?进来的是舒美人,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讶。

舒美人今日?有意描了妆容,这是太后给她的机会,太后已经?无意再让她侍奉,倘若错过这回,她不知还有什么?法子去入皇上的眼。

她顶着殿内中人的视线,轻呼了口气,定下心神走向床榻旁,柔声道:“太后不喜苦药,嫔妾吩咐宫人备了梨汤,太后服药后也好祛祛口中苦味。”

皇后在太后与舒美人之间打量过,露出和煦的笑?意,“舒妹妹伺候太后这段时日?,是辛苦了。”

舒美人脸颊飞上一抹晕红,她含羞带怯地偷瞄了眼坐在榻边,始终没有开?口的皇上,“嫔妾尽孝于太后娘娘身侧,不觉辛苦。”

床榻边,李怀修听着二人一言一语,眼光淡淡,他起了身,“母后,前朝有政务尚未处理,待儿子忙完再来看?望母后。”

太后没有留他,“哀家知道你忙,哀家这里不缺人,你不必留在这陪着。”

李怀修嘱咐宫人照顾好太后,起了身,殿内众人福礼恭送。

圣驾离开?寿康宫,太后精神不济地揉了揉额角,赵月儿为太后掩好被子,“殿外有宫嫔看?望太后,太后若不想见?,月儿这就去回了。”

太后没有答赵月儿的话,而是让皇后与舒美人先退下,皇后没有继续留着,福了身,舒美人迟疑地看?去一眼,怕太后更不喜她,没有提什么?,朝太后福身,出了内殿。

待殿内没了人,太后才拍了拍赵月儿的手,“传宓妃进来,其他人各自散了。”

后午,明裳留在寿康宫中,在碧纱橱内为太后抄写佛经?。

至晚膳时,太后将将转醒,目光触及,是碧纱橱内女子端正写字的侧影,长睫翘鼻,月貌花容,这样好的容色,又有些聪慧,吩咐她抄写经?书,不多嘴去问,规规矩矩地抄了这么?久,是个有心思的,不怪皇帝喜欢,太后长长叹息一声。

太后传宫人进殿伺候,慢条斯理地盥洗过,才放明裳离开?。

……

深夜,敬事房的小太监到了御前,李怀修扫一眼六宫嫔妃的名册,不知有意无意,舒美人的名字放在了前头,描上了金花边,他推了推拇指的扳指,靠到銮座发问,“来乾坤宫前还去哪儿了?”

那小太监诚惶诚恐,如实答话,“奴才受太后娘娘传召,去了寿康宫。太后娘娘说近来舒美人替皇上在寿康宫尽孝,甚是有心,请皇上去谨兰苑关照关照舒美人。”

第089章 第 89 章

得知圣驾去谨兰苑的消息, 明裳小?小?郁闷了下,那位哄她时话说得好听,转头便?就忘了干净。

她捏捏女儿?的小?脸, 语重心长地叮嘱, “安儿?日后可不能被男人那张嘴蒙骗了,你父皇就知道哄着母妃, 说得好听,又去了别的嫔妃那处,哪还是金口玉言。”

安儿?听不懂母妃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, 只咯咯地看着母妃笑?,被遗弃一旁的绥儿?由母妃哄着妹妹,自己一个团子不哭不闹地玩儿?。

明裳不由心疼一直被冷落的儿?子,都说会哭的孩子有?奶吃,果不其?然, 安儿?怕是随了她的性子, 最会撒娇争宠, 反倒是绥儿?安静,也不认生,上回张嫔到永和宫, 要去抱安儿?, 还没等接到怀里,安儿?哇的一声作势要哭个昏天黑地,明裳忙忙抱回去哄,反而绥儿?由张嫔抱着,甚至乖觉。

张嫔笑?话她分?明生的是一胎, 性子反倒是一南一北。

明裳心生愧疚,试探着放下安儿?, 去抱她哥哥,安儿?圆溜溜的眼珠正盯着窗幔的迎春花,不知那寻常的迎春花又得了这位祖宗什么喜爱,安儿?对母妃的行经一无所觉,明裳轻手轻脚地放下她,迅速抱起一旁躺着的绥儿?,见安儿?没有?哭闹,明裳舒了口气。

小?绥儿?见母妃抱他?,肉嘟嘟的脸蛋似是也十分?欢喜,不由朝母妃咧开了小?嘴。小?家伙儿?倒底有?兄长的气度,这么小?就知道让着妹妹。

……

此时,谨兰苑。

闻圣驾至,舒美人携一众宫人出殿迎驾。

已是入秋,她仿若未觉秋时凉意?,着一袭掐腰的湘妃色襦裙,鬓间簪坠金珠梨花步摇,笑?意?盈盈蹲下身?,“嫔妾请皇上安。”

李怀修望着眼前女子,不咸不淡地颔首,一手负于身?后,“爱妃不必多礼。”

与舒美人所期待的不同,她没有?等到皇上亲自扶她起身?,唇边的笑?意?随这凉风变得僵硬,转瞬即逝,被她遮掩。皇上既然来了她这儿?,那些锦上添花就不是十分?要紧,也不必在乎。

入殿后,李怀修掀起坐去窄榻,凭几上正摆着一盘残棋,他?扫一眼,唇线淡淡地勾了下,是前朝大家留下的棋谱,他?这后宫着实没少琢磨他?的喜好。

舒美人奉茶时,见皇上正看凭几的棋盘,她以为这位喜欢,又看出自己的心意?,面颊生红,将手中?的茶水放到男人手边。

“嫔妾愚钝,不得其?解。本是想去御前请教皇上,又怕扰了皇上理政,故而只能一人寻求解法,可惜嫔妾于棋艺确实没有?造化,至今日也未能破这盘残棋。”

李怀修抿一口茶水,盯着上面的棋子,摆了摆手,“你能想到这一步,已然是有?几分?天资。”

得这一句夸赞,舒美人喜不自禁,她坐下身?子,踌躇请教。

李怀修捻着扳指,似笑?非笑?,他?早已习惯了六宫编排出的说辞,便?是这盘棋局,他?也看过?不下十次,至今日,便?有?些腻了,没觉出什么新意?。

他?不由想起那女子与他?作天作地时,说舒美人居心不良的坏话,她倒是堂堂正正,不怕自己斥责降罪。以往还知收敛,而今有?了孩子,是愈发无法无天。

李怀修敛下心思。

“朕有?这本棋谱的残本,后面对破棋之法详细做解,你若喜欢,明日朕让人送到谨兰苑。”

舒美人怎会真的想要这破棋之法,她无非是想借此机会,接近皇上。

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这位人虽然在谨兰苑,但始终是心不在焉,好似漫不经心地敷衍于她。

舒美人不由紧张,她起身?谢恩,“嫔妾多谢皇上。”顿了顿,又道,“只是这棋谱难寻,嫔妾怕夺皇上所爱。”

“无妨。”李怀修让她起身?,“你服侍太后身?侧,也辛苦了。”

舒美人坐回窄榻,唇边浮笑?,低眉摇头道:“嫔妾左右在谨兰苑也有?闲暇,太后娘娘宽和,嫔妾愿意?服侍在寿康宫,不觉辛苦。”

“更何况,”她抬起眼,“嫔妾与月儿?妹妹也很是相投。”

舒美人忽然提起赵月儿?,也是想试探皇上的意?思。

她不解,太后为何带赵月儿?入宫。原以为太后是想让赵月儿?入后宫,服侍在皇上身?侧,可过?去这么久,太后好似没有?这个意?思,甚至从未让赵月儿?去过?御前。

也是因?此,她才对赵月儿?卸下戒备。赵月儿?性子柔软纯善,又是不同于后宫嫔妃的心性,只怕要进后宫伺候,很难不入这位眼中?。

李怀修捻着扳指,掀起眼皮,淡淡看她一瞬,舒美人心神一跳,倏忽垂下了眸子,不由捏紧手心。

她没再继续这个话说。

时候不早了,皇上到谨兰苑,不知何时要落灯。

舒美人咬咬下唇,就在她红着脸要开口时,听皇上先道:“前几日朕得你父兄的奏折,虔州剿匪,你父兄立下大功,朕还未做以褒奖。你服侍太后又颇为尽心,朕欲册封你为从三品才贵人,如何?”

舒美人眼神惊愕,很快眉眼泄出一丝喜色,她提裙跪身?谢恩,“嫔妾叩谢皇上圣恩。”

贵人的位分?于她没有?皇嗣的嫔妃而言已是极高,皇上有?心为她晋升,可见她这段日子是没有?白费心思。

李怀修眼底划过?一抹淡色,转瞬即逝,不徐不疾地推了推拇指的玉戒。

宫人进殿剪了烛芯,舒美人正要询问皇上时候不早,可此时安置,殿外忽传进一阵吵嚷声。

紧接着,全福海躬着身?子着急地进殿通禀,“皇上,钟粹宫人传话,三皇子生了湿疹,哭闹不止,请皇上过?去看看!”

“什么?”李怀修立刻沉下了脸色,寒声发问,“三皇子怎会起了湿疹!”

全福海吓得身?子一颤,忙急声回禀,“事出突然,太医已经赶过?去了,眼下奴才也不清楚。”

其?实问起缘由,全福海确有?揣测。罗常在胎大不好生产,三皇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,不好养活,前段时期三皇子吐奶,钟粹宫太医几乎是日日待守,张嫔也衣不解带地照顾,幸而虽吃得少些,也一直无事,怕是入秋转凉,三皇子才一时不适,发了病症。

李怀修头疼地捏捏眉心,也清楚三子下生体弱,若非皇后毫无怜惜幼子之心,致使三子下生就有?弱症,他?也不会禁足皇后到现在。

他?没有?心思坐下去,起了身?,“朕去钟粹宫看看三皇子。”

皇上这一走,怕是再难回来,牵涉皇嗣,舒美人不敢强行挽留皇上,她敛下心中?不甘,福了身?子,“嫔妾恭送皇上。”

圣驾往钟粹宫去,舒美人站在宫门前,只恨是今夜出了这事。

须臾,她平复下心绪,没想就这样安寝,看着圣驾离开的方向,对伺候的翠菊道:“三皇子染病,去看看也是好的。”

……

钟粹宫中?,上回大皇子身?上生了疹子,换过?一回乳母,大皇子生来没生什么大病,反倒是养在钟粹宫的三皇子三天两头哭闹,便?是伺候三皇子的乳母就拨了四个,又有?日日轮值的太医守着,安排得如此精细,也难免三皇子时常有?些小?病。

今日三皇子身?上生了湿疹,是因?入秋转凉,三皇子体弱压不住凉气才发病,顾念三皇子年岁尚小?,太医开了清疹子的药膏涂抹,待过?几日就可消退。

张嫔面容有?病态的苍白,她抱着啼哭不停的三皇子坐在床榻边,心尖儿?紧了紧,虽不是她亲生的,可养了这几月也养出了感?情?。

三皇子要比温儿?听话,平日里安安静静。倒底不是亲生儿?子,她照顾温儿?要比照顾三皇子多,但这孩子乖,见她哄着哥哥,便?一个人乖乖地盯着嬷嬷手中?的小?老虎玩儿?。

她轻轻叹了口气。

宫人进殿通禀,圣驾到了钟粹宫,张嫔起身?间,眼前忽的一黑,幸而水琳眼疾手快,扶住了她。

“主子!”

水琳惊呼,“主子的手怎么这么烫!”

水琳接过?主子怀中?的三皇子交给乳母,担忧地皱眉,扶主子到床榻上坐好,张嫔这才有?意?识,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是有?些热。

这时,李怀修已经匆匆进了殿,刚到屏风处,就听见里面稚子哭啼呜咽的动静,他?捏紧扳指,拂袖入里。

张嫔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?子,带着宫人蹲身?见礼,“嫔妾请皇上安。”

她声音虚弱无力,面容生出异样的红,隐有?病色。

李怀修多看她一眼,让她起来,“嘉儿?如何?”

嘉儿?是李怀修为三子赐的名,寓意?平安,温善。三子生母早逝,降生就处在后宫斗争之中?,又体弱多病,他?只望三子能安然长成?,莫陷入前朝后宫的争斗。

三皇子在乳母怀中?还在哭号,张嫔没有?起身?,自责地垂下眼泪,“是嫔妾之过?,没能照顾好三皇子。”

李怀修清楚张嫔抚养三皇子已经是恪尽职守,尽心尽力,他?没有?多加责怪,“嘉儿?体弱,此事不怪你。”

宫人送进为三皇子祛除湿疹的药膏,乳母忙拆了襁褓,为三皇子涂抹,那药膏清凉舒服,三皇子打了个嗝,由乳母哄着,哭声渐渐消了下去。

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。

张嫔扶着水琳站起身?子,她脚步轻晃,晕眩地扶住额角,水琳心疼地唤了声,“主子!”

她压低声音,“太医在外面候着,奴婢这就让太医进殿,为主子看看身?子!”

张嫔不想兴师动众,皇上尚且在钟粹宫,她的心思自然要在三皇子身?上,否则便?是有?借病推责的嫌疑。

她刚想说不必,额角就一阵钝痛,脚步虚软,李怀修余光注意?到,微拧起眉宇,“传太医进殿。”

张嫔声音虚弱,仍在坚持,“皇上,嫔妾无事。”

得知三子无事,李怀修神情?有?所缓和,见张嫔如此尽心,他?也不由生出几分?动容,“嘉儿?有?朕照顾,你先下去歇息。”

水琳生怕主子再勉力坚持,听皇上准允,招来一个小?宫女,不由分?说把主子扶了出去。

这时看望三皇子的嫔妃到了钟粹宫,小?太监进殿传话,“皇上,太后娘娘过?来了。”

赵月儿?扶着太后入殿,太后夜中?难眠,听到外面的动静,便?醒了,得知皇孙生出湿疹,心头一惊,忙唤人更衣,着急地赶去钟粹宫。

太后进殿匆忙,脚步虚浮,李怀修先一步上去扶住太后,“更深露重,母后怎么过?来?”

闻言,太后先瞪了李怀修一眼,“哀家的皇孙生病,还想欺瞒哀家不成?!”

李怀修神色无奈,“儿?子不敢。”

他?怕太后着急,直接道:“嘉儿?体弱受凉,现下涂抹了药膏,已经没有?哭闹了。”

三皇子已经裹在襁褓中?睡去,三个皇孙年岁相差不多,唯有?三皇孙是这般瘦瘦巴巴的模样,太后怜惜地看着,倘若不是皇后糊涂,她的三孙儿?也不会下生就跟个猫似的,这样多灾多难。

太后眼底划过?一抹痛色,皇后虽是她母家人,是她的侄女,但三皇子也是她的亲孙儿?,怪她糊涂。

当真是造孽啊!

李怀修不动声色地扶出太后,“母后也看到了嘉儿?无事,夜色已深,母后先回寿康宫歇息,待嘉儿?好全,儿?子带他?去给您请安。”

此此时太后也是累了,她精力不济地点了点头,又叮嘱道:“你明日还有?早朝,也早些歇下。”

李怀修扶着太后的手慢慢往殿外走,“儿?子知道。”

一众嫔妃见皇上与太后出殿,纷纷屈膝恭送,李怀修送太后上了仪仗,才转身?回内殿。

皇后候在殿外,李怀修视线冷冷扫过?皇后一眼,便?是这一眼,已叫皇后如坠冰窟,她指尖儿?微微发抖,无意?识攥紧了衣袖。

外殿气氛冷凝,碧纱橱内为张嫔诊脉的太医匆匆跑进外殿,打破了一室沉寂,他?躬下身?,斟酌道:“皇上,张嫔娘娘急火攻心,又染风寒,体虚无力,发了高热。两位皇子年岁尚小?,未免染疾,此时不宜与张嫔娘娘过?多接触。”

李怀修揉了揉太阳穴,“张嫔的病几时能好?”

那太医答话,“张嫔娘娘劳累过?度,少则也要修养半月。”

修养半月,可两位皇子总不能没有?人照顾,贤妃上前轻声,“皇上,深夜凉气重,两位皇子久住钟粹宫,也不能贸然离开,不如暂且由钟粹宫偏殿的嫔妃时常过?来照拂。”

李怀修思忖稍许,“依贤妃所言。”

他?掀起眼,“钟粹宫偏殿妃嫔何在?”

钟粹宫偏殿有?下位嫔妃三人,无端得了这个机会,三人都有?些意?动,希望皇上能择自己去照顾两位皇子。

李怀修扫过?站着的三人,全福海有?眼色地上前介绍,这三人有?新人有?旧人,即便?有?人曾经侍寝,过?去这么久,皇上怕是也忘了。全福海记得陆宝林还算稳妥,多说几句好话。最后有?陆宝林时常到钟粹宫照料。

提到陆宝林,明裳才注意?到,这陆宝林不就是那日在御花园中?,有?意?与她结交的嫔妃。

钟粹宫事了,今夜原本是舒美人侍寝,她犹豫一番,不甘丢了这个费尽心思得来的机会,她请声,“皇上,钟粹宫与嫔妾的宫所相近,宫人们?已备好了热水,不如皇上先行过?去歇息。”

经舒美人这么一提,众人才记起,今日原本是舒美人侍寝,是倒霉了些,碰上三皇子生出疹子。

折腾到现在,李怀修也有?些累了,他?今日原本是没拂太后脸面去的谨兰苑,给她晋升,然一想到那女子,他?就没心思再让舒美人侍奉,本也有?意?离开。

不等他?开口,抬眼间,就见嫔妃中?那女子看他?时眸子嗔恼,又幽又怨,似是埋怨他?那日哄她之语。

李怀修眼底闪过?一丝轻笑?,又被敛去,淡淡开口,“今夜朕回乾坤宫安置。”

闻言,舒美人面容僵硬得难看,眼眶里的泪水直直掉落下来,她红着眼,也不再顾及脸面,试图最后留住皇上,一手紧张地去牵住龙袍的衣角,“嫔妾原是还要抚琴给皇上听……”

舒美人这样楚楚可怜,旁人看在眼中?忍不住牙酸,都说舒美人是名门贵女,还不是为争宠,放低了身?段。

李怀修捻了捻扳指,除却那女子,他?其?实并不喜有?嫔妃在自己面前哭,甚至觉得厌烦,他?看也没看舒美人,脸色冷淡,“不必了。”

圣驾离开后,嫔妃们?各自散去,舒美人遥遥望着圣驾离去的方向,生生咽下了这夜受的委屈苦楚。

……

张嫔病倒后,明裳本想到钟粹宫探望,结果张嫔怕给她过?了病气,没让她进内殿,明裳应张嫔托付,时而去看望两位皇子。陆宝林甚是尽心,有?时会为照看两位皇子,窝在偏殿碧纱橱里过?夜。

这日明裳从坤宁宫问安出来,无意?看见白采女,白采女并未立即离开坤宁宫,她正要转身?进殿,在她视线注意?过?来之前,明裳先一步回头,仿若无事地走在宫道上。

白采女何时与皇后有?了联系?

她觉出一丝不对劲儿?,招来月香,让她去喜春斋探探消息。

待晌午,月香就得了消息回来,自上次事情?后,江常在时常注意?白采女的动静。

月香紧张道:“奴才听莺儿?说,白采女宫里的人近日与宫外来往密切,似乎是在查娘娘在宫外的事。前几日白采女受风寒,皇后娘娘遣人送药,一来二去,白采女就时常去皇后宫中?。”

月香是怕,白采女查到娘娘曾经与柳大公子的联系,再说给皇后。

殿内安静一瞬,明裳轻抿住唇角,沉吟道:“白采女不能再留了。”

月香忽然记起一事,她忙附到明裳耳边,“娘娘,近日白采女寝殿白日也不得示人,似乎有?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

……

彼时坤宁宫中?,白采女捧上自己近来的绣样,她面颊羞红,仿似极为羞赧,“嫔妾拙笨,绣了小?半月还是给娘娘献丑了。”

皇后笑?着点她,“已是极好。”

她顿了顿,又道:“你近日总也不能闷在殿里,也要多去去御前走走。”

白采女何尝不想去御前,可皇上根本不见她。她心知肚明皇后笼络自己,是因?为她天生一副美貌,她本也自诩自己这张脸不逊色于宓妃,怎料皇上从未多看过?一眼。她不解宓妃有?何手段,让皇上那般宠爱。

她沉默了会儿?,眼下唯有?依靠皇后,她只得起身?,回皇后的话。

出了坤宁宫,白采女眸色就淡了下来,如今她早已不似进宫之时,天知晓她是如何度过?被降位禁足的三月。宫里的奴才见风使舵,三月里有?两月余送进出云阁都是无法下咽的残羹冷炙。她宫里伺候的人,唯有?红鲤和一个洒扫的小?丫头。落得如此情?境,叫她如何不去依靠皇后。

白采女攥紧手中?的帕子,她与宫外联系,就是想找到宓妃入宫前的把柄,虽不知能查到些什么,也说不准会有?意?外之喜。

回到出云阁,白采女并未让人跟着,自己走进内殿。

她坐下身?,弯腰从床榻底拿出一物,木雕的小?人,上面赫然是用湖笔写的一个宓字。

小?窗开了一角,外面的小?太监揉揉眼睛,看清了白采女手中?的木偶,吓得呼吸一紧,轻手轻脚地落下窗,左右去看,见无人,才翻过?后院那堵墙,飞身?离开。

……

又过?几日,永和宫。

内殿里,李怀修坐在床榻上,拥着怀中?的女子,掌心贴了贴明裳的额头,眉宇微皱,问她,“还是难受?”

明裳委屈地点了点头,眼眶泪光盈盈,那张小?脸又有?异样的白色,她攥着男人衣袖,泪水扑簌簌流下来,扑在李怀修胸怀中?,哭得梨花带雨,“臣妾也不知为何,就是好生难受。”

哭成?这样,李怀修拧起眉峰,一面心疼地抚着她的后背轻哄,一面冷脸看向诊脉的太医,“尔等这样无用,竟诊不出宓妃的病情?!”

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尽数被传到永和宫里,呼啦啦跪了一地,大呼,“臣等无能,请皇上恕罪!”

跪地的太医们?俱是惶恐不安,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,他?们?心里则叫苦不迭,一连几日都是如此,宓妃娘娘身?子康健,分?明没病,他?们?如何诊得出啊!

明裳小?心翼翼地拉了拉男人衣袖,吸吸鼻尖儿?,“皇上别怪他?们?,太医们?也是尽力。许是臣妾的病非是太医诊脉就能诊出的。”

闻宓妃娘娘所言,跪地的宋太医福至心灵,猛一抬头,“禀皇上,臣曾在家中?时,确实有?所听闻,有?一古术,甚是厉害,不借外力,就可致人病重,却寻求不到缘由。”

宫灯落下的光影拂过?明裳的面庞,她脸蛋靠在男人怀中?,眼睫一颤,泪珠便?掉下来。她听着那太医的话,埋下眸色,没有?开口。

李怀修揽着怀里的人,沉下脸色,“是何古术?”

第090章 第 90 章

宋太医微微一顿, 踟蹰开口,“回皇上,是厌胜之术。”

殿内倏忽一默, 李怀修眼底赫然一厉, “何人如此大胆,敢在宫中行此邪术!”

明裳似惊似怕地往男人怀中缩着身子, 李怀修以为是吓到了她,手掌抚着女?子的?后?颈做以安抚,唤来全福海, 沉眉吩咐道:“即刻带人去?六宫搜查,但凡有可疑者,不必报到朕处,立即押去?慎刑司严加审问!”

乍然搜宫,各宫具是不明所以。

有心?人要问皇上是要搜何物, 御前的?宫人个顶个的?精明, 只说是要紧之物, 打着马虎眼儿?也不说实话。有皇上亲令,自然没?人敢多加阻拦,然即便深知?自己没?做过什么亏心?事?, 见这么大的?架势, 也不禁心?中惶惶。

全福海亲自带着人去?的?坤宁宫。

皇后?娘娘是六宫之主,怠慢不得,但皇上吩咐,各宫都要仔仔细细地盘查,不能放过任何一处。

他只得客客气气与皇后?说明了缘由, 既是皇上的?意思,皇后?眼光敛了敛, 生出一抹疑色,没?去?多问,由着全福海带来的?宫人去?搜。

坤宁宫正搜查偏殿,有別宫的?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到全福海面?前,手捧用红布包裹的?一物,全福海接过打开,面?色一骇。

他朝着搜查的?小太监一挥手,“快,回永和?宫!”

据那小太监通禀,这是从?白采女?寝宫搜出的?东西。

白采女?降了位分后?,殿中仅有两个伺候的?宫女?,一应用度也不俱全。想搜查出来并不难,大底白采女?也没?想到会突然唱这么一出戏,皇上忽然要搜宫,来不及要藏好那木偶,就被搜查的?小太监收入手中。

白采女?分辨绝不是她宫中之物,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,全福海哪由她多说,招四个小太监立即押白采女?到慎刑司审问。

全福海捧着写着宓字的?木偶人,匆匆进殿躬身,如实通禀。

那木偶雕做女?子模样,做工粗糙,看不出是何人,但宫中有宓字封号的?妃嫔唯有明裳一人。

那宓字尤为刺目,李怀修死死攥着那木偶人,扬手砸到地上,面?容冷凝如冰,“立刻将这邪物给朕烧了!”

又下令道,“白采女?贬为庶人,打入冷宫,即日?赐死!彻查她背后?之人,但凡牵涉者,直接杖毙!”

全福海冷汗涔涔,被压得抬不起头,颤着身子去?捡那木偶人,包到红布里,应了皇上的?吩咐,几乎是小跑着出了永和?宫。

此时明裳脸上泪迹已?干,唯有几滴晶莹的?水珠子挂在睫毛上,她颤颤了眼睫,好似被吓得花容失色。

“皇上,臣妾害怕。”

她呜呜咽咽地趴在男人胸口哭,“也不知?那白采女?暗害了臣妾多久。”

李怀修抚她眉心?,安抚道那邪物烧了就无事?了,又问她还难不难受。

明裳轻摇了摇头,仰起雪白的?脸蛋,“许是皇上在这陪着臣妾,臣妾已?经好多了。”

这女?子柔弱玲珑,那样怜人。

……

李怀修没?能陪她多久,搜宫的?动静闹得太大,他还要想好说辞,到寿康宫给太后?交代。事?情因宓妃而起,太后?本对宓妃不满,这说辞还要说得太后?满意。

待圣驾出了永和?宫,明裳便拿起帕子将脸上的?泪水抹去?了。月香立即来禀,说那白采女?已?经被打入冷宫,已?是回天乏术。

明裳一连哭了几日?,此时累得不行,她强打起精神,又问绥儿?安儿?可睡了。月香一应回答,皇子公主吃了奶,此时正睡下。明裳生出困意,传人进殿伺候梳洗,准备回床榻小睡一会儿?。

经此一事?,白采女?是再无力回天,她也能安生一段日?子。

……

坤宁宫

皇后?得知?实情,当即挥下凭几放着的?茶水,痛心?斥道:“蠢货!”

白采女?貌美,即便一时不得圣宠,也难免来日?不会入那位的?眼。却全然被这点心?思毁了!

她有那用厌胜之术的?窝囊手段,都不如直接去?宓妃吃食里下毒,还能有三成的?胜算。厌胜之术能有何用!

白采女?实在愚不可及!

文竹站在一侧,见皇后?娘娘脸色难看,握拳轻捶皇后?的?肩膀,安抚娘娘,“白采女?虽已?是无用,但这后?宫中也不只有她一个可用之人。”

“娘娘位居后?位,那些人想攀附娘娘,自然什么都愿意为娘娘去?做。”

话虽如此,可没?有一个中用,能成得了事?。

皇后?揉了揉额角,“皇上还在陪着宓妃吗?”

宓妃也是有本事?,她倒是不信白采女那蠢笨的厌胜之术能诅咒得了宓妃,怕是宓妃早就察觉,今日才唱了这么一出戏,居然还把她瞒过去?了。

倘若宓妃能为她所用,她 也不必这般犯愁。

文竹道:“圣驾方才是去了寿康宫。”

动静闹得这么大,总要给太后?一个交代。

这件事?儿?宓妃占理,又有皇上从?中护着,再恃宠而骄,太后?又能说得了什么。

皇后?一想到宓妃诞下的?龙凤双胎额角就一阵抽痛,脸色更加难看,这后?宫再不转势,待二?皇子长成,来日?她这个皇后?也要屈尊于宓妃之下!

皇后?捻着指尖儿?,眸色生冷。

如皇后?所想,太后?听完那厌胜之术,先是一震,她也是后?宫过来的?人,如何不知?这六宫嫔妃为争宠能做出什么恶事?。她虽在意皇帝对宓妃的?偏袒,了也不能轻易放过了行邪术之人。

李怀修又陪了太后?一会儿?,方回乾坤宫。

御前守门的?宫人推开殿门,李怀修捏了捏额角,拂袖进殿,全福海刚按照皇上的?吩咐处理了白采女?之事?,白采女?受不住刑,吐得快,这厌胜之术是偶然从?内务府一个小宫女?处听得。他落后?皇上半步,躬着身子在后?头低声禀着。

李怀修右手负在身后?,听他通禀,上了台阶,捡起御案上的?奏折,没?有即刻坐下,眼也不抬地问他,“宓妃是如何知?晓的?此事??”

男人语气漫不经心?,仿似并没?将这件事?放在心?上。

全福海凛然大惊,果?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,他原本正犹豫要不要通禀,又怕因此得罪了宓妃娘娘,听皇上发问,是如何也遮掩不过去?。

他回道:“宓妃娘娘与喜春斋江常在有所交集,是江常在察觉后?给宓妃娘娘通风报信,宓妃娘娘又命了身边的?太监辛小五假意去?喜春斋给江常在送绸缎,实则翻墙去?出云阁查,才亲眼见到白采女?在行厌胜之术。”

“翻墙?”李怀修眼皮子掀起,哑然失笑,“也是她能想出来的?法子。”

皇上态度和?缓,可见没?将此事?放在心?上。全福海一脸赔笑道:“宓妃娘娘聪慧。”

李怀修轻嗤一声,“她一连几日?闹得朕荒废政事?,净围着她转。事?后?朕还要一本正经去?太后?处为她说和?,也亏得她能做得出来。”

全福海只弓着腰身,可不敢附和?这句。

皇上能说宓妃娘娘的?不是,他一个奴才,敢附和?一句,说皇上宠妃的?不好,这脑袋还要不要了。

李怀修落下座,指骨在御案敲了两下,不想轻易放过了那女?子,倏忽想出一个法子,“她这几日?哭得也累了,让御膳房做几日?消火的?汤水,送到永和?宫。朕记得黄连清火,不必吝啬,给她多加几勺。”

全福海讶然,垂首应下。

方要转身照着皇上的?吩咐去?办,又被唤回。

李怀修抿唇,想起白日?那女?子伏在他怀中怕极的?情形,整个人都极为依赖于他,心?下又软,“罢了,由着她闹。”

左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?事?,让她这样折腾也无妨。

全福海愣了下,皇上这是,又不让他去?永和?宫送那黄连了?

他生出惊讶,又听皇上问他张嫔的?身子如何,陆宝林照顾三皇子可还尽心?。

三皇子的?湿疹已?好全,张嫔娘娘养了半月,身子也已?好利索。陆宝林照顾三皇子自然是尽心?,听闻一夜急雨,三皇子夜中啼哭,陆宝林冒雨去?钟粹宫主殿,看顾三皇子一晚,一夜未眠。这陆宝林也是聪明人,知?晓自己不得圣宠,便使尽了心?思放到三皇子身上。

全福海一一如实回话。

李怀修推一下扳指,“着日?册封嫔张氏为贵嫔,宝林陆氏为美人,三皇子暂且养去?陆氏宫中,待他日?再行晋升。”

六宫谁也不曾料想到,皇上竟将三皇子交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?陆宝林抚养。虽已?着册封美人,但未至嫔位的?品阶,仍是不足以抚养皇嗣。倘若皇上定了心?思让陆宝林养育三皇子,自此日?后?陆宝林在宫中是要步步高升了。

陆美人着册封后?仍小心?翼翼,诚惶诚恐,她深知?自己晋升来之不易,对钟粹宫主位张贵嫔敬了又敬。

张贵嫔病愈后?,待温儿?睡去?,正好收到了宓妃的?邀贴。两人许久未曾小聚,她未施粉黛,去?御花园赴宓妃的?邀约。

她到御花园坐了半晌,才瞧见姗姗来迟的?宓妃。

今日?天儿?好,白云缱绻一团,从?皇城东南自西北游动。

明裳进了亭中,显然是匆匆而来,颊边藏有几缕微乱的?碎发。

“临走安儿?闹着要我抱,哄了许久才将这小祖宗哄睡。”她坐下身,拭去?面?庞的?薄汗,“是我邀你,却叫你白白等了。”

张贵嫔蹲身福礼起来,想到宓妃宫中那闹人的?小安儿?,不由想笑,揶揄了一句,“想必宓妃娘娘幼时也是这样闹得母亲头疼。”

宫人捧上热茶糕点,那般大年?纪的?事?谁会记得。明裳只听母亲说过,小时候乖得很,也不知?是实话,还是哄她之语。

明裳“唔”了一声,抿了口茶水,问她身子可好利索了,又问陆美人此人如何。

“身子业已?好全。”

“陆美人是个稳妥的?。”

张贵嫔一一与明裳去?说,她指了两个宫女?去?伺候陆美人,也是为了暗暗注意着。

“三皇子也是可怜。”明裳幽幽感叹了一句。

张贵嫔帕子拭了拭唇边的?水渍,眼眸微微发暗,有一事?她从?未与人说过,三皇子最初养到她宫中,三天两头的?吐奶哭闹,太医曾隐晦道,三皇子气脉微弱,是早夭之相。生湿疹那日?,她是真?的?害怕三皇子会因此夭折,索性养了过来,只是不知?日?后?能不能平安养成。

确实是可怜。

张贵嫔忽然想到那莫名其妙入了冷宫贬为庶人又被赐死的?白采女?,她抬了抬眼,刚起的?话音又咽了下去?,她与宓妃虽然交好,但有些不必问的?,也没?有必要开口。

她也隐约听说了白采女?有意接近皇后?,如今后?宫中她与宓妃走得亲近,都养着皇子,三皇子又是养在她宫中,皇后?怎能不心?急。可急也是没?用,皇上对萧家不满,又有罗常在之事?,已?有数月,初一十五皇上都不曾去?坤宁宫。

幸有太后?在,皇后?的?后?位才算稳固,只是这后?宫不乏有人盯着这三位皇子。张嫔养病的?时候,贤妃就曾命人送了她宫中好些补品。

她想,这些事?宓妃应是知?情,只是不曾相问与她。

两人并未相叙多久,永和?宫的?宫人急急忙忙找到明裳,说是小公主醒来,见不到娘娘,啼哭不止。明裳真?觉是给自己生了位小祖宗,离不开半刻。她又心?疼又无奈,只得告别张贵嫔,乘上仪仗,回永和?宫。

她心?里觉得女?儿?太黏人,但一想到女?儿?撕心?裂肺的?哭声,脚步走得比谁都快。刚到踏入宫门,未听见安儿?的?哭声,倒是先一眼瞧见外面?候着的?全福海。

全福海笑眯眯地迎上前,“奴才请宓妃娘娘安。”

“娘娘不必心?急,皇上已?经将小公主哄睡了。”

明裳让他免礼,闻言,惊讶之余有些吃味,她哄着安儿?少?说也要半个时辰安儿?才不闹她,做甚安儿?这般听她父皇的?话。

气闷过,不禁生出点心?虚,女?儿?在哭,她这个当娘的?却在外面?,那位心?里头指不定以为她有多不尽责。

明裳踏进内殿,里头没?留伺候的?宫人,她越过屏风时,李怀修正倚着床榻,一手抱着女?儿?,另一手翻看书册,儿?子被扔到床榻里,自己玩儿?。之前李怀修抱孩子尚有不习惯,这段时日?已?经熟能生巧。

听见动静,李怀修掀起眼,见是那女?子,嘴边似笑非笑,这眼神看得明裳心?虚。两人为不扰着安儿?,谁都没?有出声。

明裳上前,要接过女?儿?,却先被男人另一只手臂捞到怀里,李怀修捏着女?子的?下颌,轻晃了两下,双唇无声问她,“去?哪了?”

倒底是兴师问罪。

明裳被逼迫着,只能如实答了三个字,“张贵嫔。”

张贵嫔大病初愈,两人总有许多话要说。

早知?是如此,李怀修扯了下嘴角,这女?子去?见张贵嫔比见他还急切,还知?不知?晓自己是他的?嫔妃。

李怀修放开她,慢慢起身,放下怀中的?女?儿?,又唤进乳母,看着皇子公主。

明裳柳眉颦颦,问皇上要去?哪儿?,李怀修斜睨她一眼,直接把人打横抱起,手臂牢牢扣住了明裳的?腰身,眸色晦暗不明,道去?偏殿。伺候的?宫人装死似的?垂低脑袋,一眼都不敢瞧。

半个时辰后?,明裳两条细白的?腿被迫屈在男人腰侧,湿漉漉的?眸子无力又可怜,口中漫出的?嗓音娇软入骨,李怀修含住她的?双唇,又去?亲女?子的?耳珠,又过良久,才不徐不疾地出来松开力道。

他拨过明裳耳边的?一缕沾湿的?碎发,说起正事?,“下月深秋,朕打算去?东山狩猎。”

明裳眸中闪过一丝尚未恢复的?茫然,清清喉咙,跟着男人的?话,软着嗓音不解,“狩猎?”

“皇上要带臣妾去?吗?”

自然是要带着这女?子。

李怀修黑眸柔和?,指腹去?捻她脸蛋,鼻腔轻轻“嗯”了声,颇为暧日?未,明裳不由想起方才情韵浓时,耳边男人舍予慰的?闷哼,那张脸又羞又窘。

她指尖儿?戳了两下李怀修的?胸口,“可是绥儿?安儿?尚小,带去?东山总有不便。”

要去?狩猎,就不能像宫中这样一应俱全,安儿?又黏得她紧,万一寻不见她,又要哭闹。明裳也不愿留在宫中,皇上此行是一定要带几个六宫的?嫔妃随侍,皆是说不准文武百官也会有家眷同?往,倘若有人借此机会,入这位眼中,待回宫又多了几位妹妹,可如何是好。

明裳左想右想,都觉得不妥。

她不由撩起盈盈似水的?眸子,幽怨嗔恼,“皇上一定要去?吗?”

大魏以武建朝,狩猎视为军礼,李怀修承位以来,上重治百官,下安抚黎民,又逢天灾,尚无暇东山狩猎。今年?正得空闲,前朝有官员纳谏,他思来想去?,便也准允。至于皇子公主的?去?处,他也做好安置。只是瞧这女?子一脸埋怨,似乎并不高兴。

李怀修凤眼微眯,“圣令已?下,如何更改?”

这女?子还是一副不乐意的?模样,明裳伏在他怀中,柔荑搭过李怀修的?肩背,“可是皇上与臣妾都去?了东山,绥儿?安儿?那么小,臣妾不放心?。”

那眼底的?担忧极为真?切,至少?,李怀修从?未见这女?子对自己也有这般真?情流露的?时候。

他心?底闪过一抹不快。

遂自然地开口,“这几日?你带着绥儿?安儿?常去?寿康宫走动走动,待朕与你离开,两个孩子交给太后?照顾。”

交给太后??

皇上这是何意。是想太后?与两个小皇孙多亲近?让太后?照顾绥儿?安儿?,那其他的?皇子公主怎么办?

还是说,皇上只准备带走她一个生养的?嫔妃。

明裳心?头转了千百个来回,眼眸轻怔,李怀修似是看出她的?心?思,漫不经意地开口,“贤妃,张贵嫔,陆美人照顾皇嗣会留在宫中。朕离宫,皇后?,你与舒贵人同?往,其余嫔妃等一众侍奉者再添六人。”

果?然与明裳所想的?一般。皇后?与舒美人离宫,也就不用担心?有人伤害绥儿?安儿?。

她一双玉臂环住男人的?后?颈,桃腮粉面?,乌发如云,湘妃色薄衫交领,半遮半掩着下面?的?姿容春光,女?子仰起脸,主动献给他一个香甜的?吻,婉转唤他,“皇上……”

李怀修喉咙轻滚,“又做甚?”

他扫一眼那处风光,不由意动,推了下扳指,复又移开。

明裳侧脸贴他胸怀,“臣妾相问皇上狩猎要去?多久?”

“臣妾离开绥儿?安儿?太久,会想他们的?。”

李怀修略一沉眉,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话。

自从?生了绥儿?安儿?,这人心?思便全在那两个孩子身上,说给他打祈福的?络子,过这么久,他连一根线都没?看见,他又不能真?的?拉下脸面?,与她相要。让她知?晓,自己一直将这事?放在心?上。

这女?子待他就会嘴上哄得好听,唯有自己当了真?。

“时日?未定。”李怀修唇线轻扯,没?心?思再与她温存,冷脸地拍拍明裳的?腰臀,让她起来,“朕前朝还有事?,要走了。”

明裳一脸无辜茫然,不知?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。

这位总是说变脸就变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