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夕香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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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霍然一转身,越申香想要藏起已是来不及,只能伸手将架上衣裳一卷,水珠四溅间,已与飞掠而来的莫绍云一交手,两人在小小的屋中缠斗起来,招招激烈凛然。

因江羡的缘故,越申香处处留手,并不当真想伤到莫绍云,莫绍云却是一心出杀招,凶狠无比:「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会在阿羡房中?你把阿羡怎么了?」

越申香不答,只想尽快脱身,却被莫绍云猛地将胳膊一扭,在电光火石间,莫绍云甫一看清越申香的脸孔,瞳孔骤缩,福至心灵般,脱口而出:

「你,你是……阿羡的小越哥哥?」

(五)

月凉如水,帘幔飞扬,越申香坐在漆黑的床榻上,神情幽幽,不知过了多久,江羡才轻轻推开门,一步步走近:「他走了……」

「他不会说出去的,莫大哥,是个好人。」

越申香抬起头,对上江羡的目光,她身披月华,恬静一笑:「我已经认他做了义兄,他走时对我说,若我们想离宫,他可以帮忙,只是,你以后要待我好一些,可不许欺负我。」

淡淡的笑意中,越申香有些始料未及,江羡在他身旁坐下,挽着他肩头叹了声: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这辈子,是我欠了莫大哥的,若有来世,我纵是结草衔环,做牛做马,也要报答他的恩情。」

「不用来世。」越申香忽然开口,按住江羡的手,与她四目相对,定定道:「这份恩情我来还,他日莫绍云若有差遣,只需一句话,刀山火海我都会去闯,我欠他一条命,此生铭记。」

这话颇带着江湖气,听得江羡心头一跳,忙伸手将越申香的唇一掩:「别说这些打打杀杀的话了,我们日后出了宫,就过些普通百姓的生活,你忘了自己是个杀手吧,我不愿你再沾染任何血腥,我只想跟你过万家灯火的平凡日子,好吗?小越哥哥。」

轻柔的话中,越申香一颗心都被软化了般,禁不住将江羡拥入怀中,久久的,深吸口气道:「好,你说什么都好,我后半辈子全听你的。」

月光透过窗棂洒入,他们彼此依偎着,夜里仿佛也没有那么冷了。

江羡低声道:「出宫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八,那天莫大哥会把两个令牌给我,你乔装成侍卫跟在我们后面就行,但愿不要出任何差池……」

越申香握紧她的手,喃喃道:「但愿吧,出了宫,海阔天空,我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,你跟我成亲,我们从此也有个家了……」

心底有了一份隐秘的期许,日子仿佛都过得快一些,却就在这时,一件意外陡然发生了。

许是与阿羡做了真正的夫妻,阴阳结合间,那原本在越申香身上带着的奇香竟渐渐消散,奇异般地转移到了阿羡身上。

这香绝非福事,越申香不愿阿羡受累,便想出一个法子,也叫她去泡那山泉水,他起先试过,每回泡完能使异香淡去三四个时辰。

他们本打算着日日浸浴,拖到下月初八离宫就没事了,可还没等到日子临近的那天,某一日黄昏,江羡去昭妃那侍奉后,便再也没有回来了。

越申香困在屋中,急得来回踱步,他不知道的是,此刻的昭妃宫中,江羡比他还要心焦。

她本是在昭妃跟前插花,谁也没有料到淮帝会忽然而至,且来了兴致,要与昭妃一同赏鉴她的花艺,时间一点点过去,她额上已渗出冷汗。

鼻尖似乎都闻到了那压制不住,渐渐散发出来的幽香,就连插花的一双手都开始微微抖动起来。

这微妙的变化弥漫在大殿内,直到淮帝望向江淮的目光染了异样时,昭妃才终是察觉不对,挥手让江羡下去。

江羡如蒙大赦,却才抱着花篮没走几步,便被身后的淮帝一声叫住。

「你等等。」

屋内暖烟缭绕,她身上的异香似乎更加浓郁了,淮帝离座,一步一步靠近她,忽然,竟是伸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,深吸口气:

「好香啊,你叫什么名字?扭过头来,给朕瞧瞧。」

(六)

到了傍晚时分,江羡依旧没有回来,来的是莫绍云。

他一脸焦急,浑身都在发颤:「不好了,阿羡,阿羡叫陛下扣住了!」

越申香脸色大变,听了来龙去脉后,不顾危险便要离开江羡的小院,莫绍云拦不住他,只得带着他一路穿梭在夜色中,避开了各处守卫,直往后花园而去。

宫中远处传来笙乐之声,越申香心头一跳,记得那是淮帝曾宴请百官的方向,莫绍云对他点点头,满脸急色:「正是你所猜想的,陛下当真是疯魔了!」

当翻过宫墙,落定在屋顶之上,极目望去时,越申香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——

月下美酒佳肴,百官列坐其次,觥筹交错,与当日盛况无二,而正中间也立着一个偌大的金玉鸟笼,只是今日笼中之人不再是他,而是他一心记挂,久出未归的阿羡!

这出荒唐重演的「闹剧」不用多想,自然是为淮帝一人所设,连席间的昭妃都不敢多说什么,只见众目睽睽之下,淮帝手持酒壶,醉醺醺地起身,一边走向那金玉鸟笼,一边痴痴呓语着:

「你是附在了这丫头身上么?这香气怎与你的一模一样?你看看,即便你化得骨头都不剩,宁死也不肯从了朕,也还是逃不脱朕的手掌心,你还以为自己胜了朕吗?休想!正好,朕喜欢女人,喜欢女人……」

笼中的江羡踉跄后退,忍不住尖叫起来:「别过来,你别过来!」

淮帝拿着酒壶对她洒去,癫狂大笑:「美人,给朕跳舞啊,跳舞啊……」

辛辣的酒水溅了江羡满脸满身,她不断躲避尖叫着,屋顶暗处的越申香热血翻涌,再也忍不住,就想飞掠下去时,却被旁边的莫绍云一把抓住了手,他呼吸急促,压低了声道:「不要冲动,你现在下去,同阿羡只有死路一条!」

「听我说,我来想办法,我来想办法……」

莫绍云死死盯住那个金玉鸟笼,月下越申香咬紧牙关,身上是从未有过的杀意,仿佛小兽一般的孤绝:「阿羡若是有事,我定让这皇帝偿命!」

淮帝要大宴百官三天,江羡连同那个金玉鸟笼,都一起被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宫殿中,凌晨时分守卫的换班,给了莫绍云与越申香可乘之机。

莫绍云在殿外把风,越申香潜入宫内,寻到了困在金玉鸟笼中的江羡。

大殿空荡荡的,烛火半明半灭,帘幔飞扬间,透着一股鬼气森森。

笼中的江羡看到越申香的身影时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她几步上前,抓着笼门,泪光闪烁:「小越哥哥,你,你怎么来了?」

越申香亦泛红了眼眶:「我来带你走。」

他拿出一大串钥匙,不再多言,开始一把把试着打开那金玉笼门,江羡在笼内浑身颤抖着:「小越哥哥,你别管我了,那守卫马上就要回来了,你自己赶紧逃出宫去吧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……」

「怎么会来不及呢,我们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,你是我的阿羡丫头,是我的妻子,我绝不会扔下你的……」

冷风拍打着窗棂,夜越来越寒,笼里的江羡泪如雨下,拼命摇着头:「小越哥哥,你快走吧,即便能打开这金玉鸟笼,你也带着我逃不了多远的,我不要成为你的负累,我只愿你好好的,你去宫外找个好姑娘成家吧,忘了我吧……」

「说什么胡话呢,没有你怎么还会有家呢,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的,世上所有的姑娘我都不要,我只要我的阿羡丫头……」

有泪水自越申香双眸坠下,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,终于,在殿外守卫的脚步声靠近时,他找到了那把钥匙,笼门应声而开——

江羡被越申香一把拉了出来,连带着身上的披风与头纱也被一并拽下,越申香胡乱往身上一裹,一只手将江羡狠狠推了出去,一只手将自己迅速关进了鸟笼之中。

江羡瞪大双眸,只听到越申香在她耳边道:「你快走,我来拖住守卫,否则谁也走不了了!」

「不!」江羡脸色煞白,扑上笼门:「要走一起走!」

「别傻了,守卫就要进来了,快走!」越申香用头纱遮住面容,伸手死死将江羡往外推:「莫绍云就在外头,他会带你出宫的,我晚点就去与你们汇合,你相信我,我会想办法脱身的!」

(七)

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寒风呼啸,两列守卫提灯走近,往那金玉鸟笼里照了照——

笼中人裹着披风,戴着头纱,背对着他们坐在暗处,瞧不分明面容,只感觉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感。

一个守卫哼了声:「还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,也真不知陛下看中这丫头哪点?」

其他几个守卫也纷纷附和,其中领头的不耐烦地挥挥手:「别乱说了,我们守好人就行,其他的都甭管了,陛下明晚还要看她跳舞呢!」

笼里那道背影一动,森寒气息愈重,却又转瞬即逝,很快又恢复一片死寂。

待到守卫们围住金玉鸟笼后,那道背影都一动未动,只是低垂的面容隐在暗处,唇边泛起了一丝诡谲而苍白的笑意:「傻阿羡,你说得对,若没有人拖延时间,你们是逃不了多远的……」

所以,在将她推出笼门的那一刻,他就没有想过要逃走了。

以一人之死局,换二人之生路,这笔买卖,还是划算的。

只盼他为他们争取的这段宝贵时间,能让他们顺利逃脱,日后海阔天空,他的阿羡能再不为任何牢笼所困。

唯一可惜的是,那个炊烟袅袅的家,他是看不到了,他孤苦半生,老天果然不会眷顾他,他注定是没有资格拥有太美好的梦。

「阿羡,莫绍云会待你很好的吧,你们逃得远远的,以后会有家,会过春秋冬夏,还会有成群的儿女,前路漫漫,你们还有那么多好日子要共同度过呢,真好……」

天蒙蒙亮起,城郊外,江羡焦急等待着,莫绍云牵来马车,犹疑了半天,终究还是开口道:「阿羡,我们先走吧,我跟越申香早已约好,我会沿途做下记号,只要他一脱身,就会过来寻我们的……」

「可,可是,小越哥哥他……」

「你相信我。」莫绍云握住江羡的手,尽量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,柔声安抚道:「他不会有事的,我们先走吧,否则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,反叫他顾忌重重,你放心,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,这是我们早就定好的计划,不会出差错的……」

江羡咬紧唇,被莫绍云好说歹说地推上了马车,她攀住车门,依旧不断望着城池的方向,莫绍云装作没看见她眼中的水雾,只是一扬鞭,驾马而行,烟尘滚滚——

心底却有个声音乍然响起,带着视死如归的凄绝之意:「我的阿羡丫头,就交给你了,请你一定要……好好待她,给她一个家,不要再让她受一点苦了。」

大风猎猎,迎面拂过发梢衣袂,莫绍云咬紧牙关,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,不敢叫江羡瞧出一丝异样。

车里的江羡还在不住回头着,遥望那越来越远的城池,揪紧双手,忐忑不安着:「小越哥哥,他真的会追上来吗?」

「会的。」

莫绍云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答着她,到最后都不忍开口,只能抚慰道:「阿羡,你累了吧,你先睡一觉吧,睡醒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……」

就如那个人所愿,走得远远的,海阔天空,得获新生,再莫回头。

(八)

明月皎皎,烟花当空绽放,百官列宴,后花园一片丝竹之乐,靡靡之音,热闹之中又透着一股荒唐的迷醉感。

金玉鸟笼被抬了上来,里面那道身影依旧裹着披风,戴着头纱,低垂着面容,周身在月下散发着一股森寒之意。

淮帝醉醺醺地走近,步履歪斜:「来,来给朕跳舞,朕要看你跳舞……」

笼中人缓缓抬起头,眸中射出精光,头纱下的面容俊美若妖,看得淮帝身子一震,酒意登然大醒:「是,是你?!」

他在风中陡然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兴奋,语态癫狂:「你是附在这丫头身上了吗?你回来了,你真的回来了……」

笼中人一言未发,只是徐徐站起,身姿俊挺,乌发飞扬,四周有不少侍卫一惊,犹疑着便要上前时,却被淮帝伸手一阻:「都别过来,我要看他跳舞,我知道,是他回来了,他回来了……」

颠三倒四的呓语中,笼中的越申香静立月下,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冷笑,他一点点解开了披风,头上的红纱随风飘扬,周身散发着一股诡异的美。

迎着淮帝痴狂的目光,他竟当真开始缓缓起舞,颀长的身姿如细柳摇曳,笼着月华的光芒,带着蛊惑一般,令在座百官都看直了眼。

伴着渺渺乐声,那舞步诡谲,透着隐隐杀意,月下更是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气,叫人身骨酥软,目眩神迷,如坠梦中。

金玉鸟笼里,越申香忽将头纱向淮帝一抛,淮帝接个正着,手心拉着一角激动不已:「快,快,把笼门打开,我要与美人一起共舞……」

旁边的护卫应声上前,越申香款款走出,淮帝拉着那头纱,步步后退,目光痴迷,紧盯住越申香不放。

越申香一点点走近,踩着乐声,伴着奇诡香气,容颜艳丽至极,若妖若魅,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一般。

他被淮帝扯着头纱拉到跟前,两人终于对面而立,只有咫尺之距,淮帝痴痴地伸出手,想要抚上越申香的脸颊,却还未触到时,已听到他森然一笑:「狗皇帝,这香好闻吗?」

淮帝瞳孔陡然瞪大,还不及反应时,越申香已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,说时迟那时快,隔着头纱向淮帝一举刺去!

淮帝大惊,想要躲避时却步履踉跄,头昏眼花,那诡谲的香气萦绕在他身侧,耳边响起越申香森寒的冷笑:「这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,狗皇帝,你毁了我的家,我便拉你一同下地狱吧!」

刀刃刺去,鲜血四溅,诡香飘月下。

杀手组织里有种毒药,名唤「半夕香」,能让人在使用时容貌达到巅峰,如妖似魅,惑人心魄,却只有短短半夕时光,如花盛放在最灿烂的时刻便迅速凋零,这种毒药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之意,一般没有人会轻易使用,除却抱着必死之心的人——

为了今夜这场万无一失的刺杀,越申香早已豁出一切,淮帝不死,他的阿羡丫头怎能有真正的安宁?

月下冷风肆虐,血光染红了众人的目光,满堂大惊,周遭一片混乱:「抓刺客,抓刺客啊!」

侍卫蜂拥而上,无数长枪闪着寒光,狠狠刺进越申香的身体里,鲜血喷涌而出,他却依旧死死抓着那把匕首,一双眼眸攫住淮帝,咬牙怎么也不松开。

香气四溢间,夜色中只响起一阵长笑,带着癫狂的杀意:「去死吧,陪我一起共赴黄泉吧……」

冷月森森,大风猎猎,尘土飞扬的道路上,马车一路前行,莫绍云不知疲倦地赶着路,车内的江羡昏昏睡去,仿佛发了梦魇般,忽然间惊惶喊了声:「小越哥哥!」

相隔遥远的皇宫之内,越申香万枪穿心,已如一个血人一般,仰头最后望了眼迷蒙月色,居然在弥留之际,恍惚听到了阿羡唤他的一声:「小越哥哥!」

他满脸血污,凄然一笑,艳丽的容颜如烟花绽放,光芒四射。

像是瞬间坠梦,又回到了很多年前,春雨夏蝉的年少故里,长宁城的街道上,他背着他的小丫头,在和暖的晨曦里上学堂,影子拖得很长很长,长到望不见尽头。

「阿羡,下辈子,回到长宁城,再给我一个家,好不好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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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于2020-04-3017:46·禁止转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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