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节星沉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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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直体验溺水般濒临死亡的恐怖错觉,无暇顾及面部表情是否扭曲。这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,也许很长,也许不足一分钟,但终归结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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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你想再次体验这种感觉的话,就继续绝食吧。」白大褂冷声警告我。

我双眼空洞,筋疲力尽,连张嘴的余力都没有。

「先消化一会儿,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还会来。」

他们没有给我松绑,我在无数人来回走动的时候,一直四肢大敞。这个姿势很不雅,我觉得羞耻。

这两个小时无限漫长,我甚至希望我能再昏过去。两个小时之后,白大褂让我明白羞耻的真正含义。

他们脱掉了我的衣服。皮肤被暴露在空气中时,没有想象中的凉,反倒有一种近乎发烫的炙热。

这次,为了防止我尖叫,他们直接箍住我的嘴。我急得握拳、落泪,脚趾要折了似的卷曲。

可全是徒劳。

白大褂们围在床的两侧,拿着各种仪器,在我身上胡乱操作,互相说着我不明白的医学术语。

漫长的时间过后,他们各自散开。正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,一股电流猛地钻进我的身体,刺激我的神经,我用力地弓着身体也未能抵挡。

我的下半身不受控制地放松,之后,是水流的声响。

他们在控制我的排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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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到了动物园。我没去过动物园,但我想现在的我应该跟动物园里的动物差不多。

我失去了人类用以区分动物的全部特质——我无法决定自己的作息时间,无法跟随我自身的意愿与时间吃饭,甚至就连排泄都无法自主决定。

他们走的时候没有给我穿衣服,只是随手盖住了我的关键部位。奇怪的是,我反倒觉得冷了。

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,我睁着眼,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。每隔一段时间,我会被强制喂食,再隔一段时间又被强制排泄。而中间,是数不尽的测试和难熬又屈辱的检查。

渐渐地,我习惯了在人面前被脱光衣服,习惯了各种冰冷的仪器,习惯了被电流击中、管子插入鼻腔的感觉。

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,我甚至想那该死的手术提前,让我赶紧死。

现在的我,赤裸着身体被大字形绑在床上,就是一具有着肉身的木偶,一具空有外壳的行尸走肉。

我在半睡半醒中度过大半的时间,清醒的时候,我会想起孤儿院里的孩子们。

我想那些离开了的是不是经历了跟我一样的事情,我想那些还没离开的会不会跟我经历一样的事情?

我们是被科学赋予了生命,那就要随时被剥夺器官、生命,然后被随意废弃么?

我们有思想、有记忆、有情绪,哪怕没有平等和选择,至少应该留给我们体面,不是么?

这不公平。

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」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,我费力转头,她已经来到了我的床边,「我早就告诉过你,你死不了。」

「是啊!」我仰躺着苦笑,「你们不允许我活,也不允许我死。」

「其实你没必要想那么多,你只是我的副本,活着就是为了把器官献给我。如果你不反抗,也许会在剩下的日子好过一点。」

「我已经反抗不了了。」我动了动手腕,自嘲,「如果你是特意为了给我忠告而来的话,谢谢你,我现在想安静一会儿,可以么?」

我把头转到另一边,不再想跟她说话。

「不,我今天来,主要是为了满足你心愿的。」她说。

「心愿?临终关怀么?」我嗤笑着问她。

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善意:「算是吧,毕竟你是另一个我,总归是一条生命,我不想让你抱着遗憾离开。」

她很真挚地看着我,好像我不提点要求就不会走似的固执。

我想了很久,轻轻开口:「能让我见见何顾么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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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因为是遗愿,那女人很贴心地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单独的房间。那房子四面都是墙,却有着太阳才有的光。

何顾坐在角落里,不敢看我的眼睛。我一点都没生他的气,看到他沉默不语,我满脑子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夺走了他的笑容。

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。」他仍旧垂着头,幽幽开口。

我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,呢喃着疑问:「嗯?」

「是我下药把你迷晕,又让人抓你到这里,你想打就打,想骂就骂,我都无所谓。不过你要知道,这是我的职责,我不得不这么做。我这一生都致力于基因研究、人类进步,就算让我选择无数次,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,绝不后悔!」他的语调越来越重,说到最后,好像在发火。他瞪着我,眼睛都是通红的。

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,明明要死的人是我。

「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。」

何顾锁眉,手交叉着搓动,看起来很紧张,「什么问题?」

「关于小行星要撞地球的新闻,我想知道后续,科学家们想到办法了么?」

他看着我,莫名其妙。

「就是好奇。」我耸耸肩,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坐下,「我想,说不定在我做手术之前,地球如果能先毁灭的话,我可以换种方式死,也算反抗成功了。」

我开玩笑的样子对他笑,可是,他还是没笑。

他没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很认真地反问我:「你还想什么了?」

「很多。」我控制不住乱动的双腿,「我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,几乎没出过门,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地方,我都只在书里见过……」

「比如呢?」

「比如博物馆、美术馆、历史遗迹之类的。」

「你就想看这些东西?」

我有点不好意思:「怎么,听起来有点没出息么?」

他轻轻摇头:「我以为你会想看更庞大、更震撼的东西,比如大海、山川或者极光这种。」

我在脑袋里回想书上的内容。虽然这些东西后面都会跟着各种恢宏的形容词,但从图片上,我完全感受不到。

「你见过大海么?」我反问他。

他回答得痛快:「当然,大海就是我的避难所。从小到大,每次心里有难解的事情的时候,我都会去海边。」

「然后呢?事情就解决了?」

「没有。」他摇了摇头,「问题依旧存在,但大海会让我放下烦恼。你站在它面前,会感觉自己尤为渺小,渺小到犹如一粒尘埃、一片浪花或者一切微不足道的东西。而你的烦恼,也会因此而消失不见。」

何顾看着我,又像看着别的。他沉醉其中,我却无法感同身受,甚至都没能理解。

但是,我相信他的话。

于是,我得寸进尺地又提了一个要求——我对那个女人说,要何顾陪我看海。

女人同意了,她说我手术前一天可以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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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种检查还在继续,而我不再尖叫与挣扎——与其屈辱地被人强制,还不如自己主动配合。

而且我也发现,其实那些给我做检查的白大褂们,无论男女,看我的视线都是坦然的。他们看我,就好像厨师看到案板上一块马上就要扔进锅里的肉。

慢慢地,我接受了现状,我也开始在心底假定,我就是那块肉。

都说人命天注定,但于我来说,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天。现在,她伸手要我交出心脏,不由我拒绝。

一天一天过去,我开始释然。

原来,大家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,以另一种方式活着。而我,也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

面对死亡,我不再紧张,也开始觉得那女人说的话有道理——能活这二十多年,我已经赚到了。我想,我可以勉强称之为宿命。

但我没想到,那个女人反而崩溃了。

去海边之前的那晚,她走进来,疯了似的敲我的玻璃。我从梦中惊醒,看到她跟我穿着一样的衣服,发丝凌乱,眼睛通红,比上次看起来瘦了至少两圈。之前的游刃有余,早就不见。

她像喝醉了似的,瘫坐在地上。

「听说你最近过得很好啊……」她咧着嘴角,笑得勉强又难看,「他们跟我说,你很平静。哈,平静……」

我没回答,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她说。

「你怎么会平静呢?你马上就要把心脏给我了,马上就要死了知不知道?死!是死!!」

她在冲我发火,我不生气,只觉得怜悯。

我问她:「所以,你马上就要靠着我的心脏继续活着了,为什么要害怕?」

她抬头看我,极力想用眼神压制我。

「害怕?我怎么会害怕,我……」

「手术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是不是?」我直击,「你怕你跟我一样,会死在手术台上。你怕你就算没死,也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战战兢兢,怕再出别的问题,是不是?」

她的防线被我攻破。她垂着头,埋在弯起的膝盖和身体中间,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。

「你是我的克隆人,完全复制了我的基因,听上去很厉害吧!但是你知道吗?我们没共用一个子宫,也没经历过一样的生长环境,所以你的身体里会积累我的免疫系统里没见过的突变基因。也就是说,你的器官移植到我的身体里之后,免疫系统也许会互相攻击。」

「你说,排斥反应?」

「没错。」她低声说,「如果真的发生排斥反应的话,我倒是希望是急性的,慢性的太折磨人了……哈,我们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科学也不是万无一失的,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?尽管笑吧,反正我说不定也快死了……」

我看不见她的脸,但我知道,她在哭。

「你不是怕死。」我告诉她,「你只是怕失败而已。你从十二岁被查出心脏病开始,就开始参与克隆人计划。为了在需要移植时有足够合适的身体,你每个月都要做检查,被要求饮食和运动量。你错过了太多的东西,朋友的相伴、恋爱的美好、山川日落,你这一生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。你怕你付出了所有却还是没能活下来,只是浪费了时间,徒劳消耗了生命。可是,你要明白,你跟我不一样,你可以选择。」

「选择?」她抬起头,带着满脸的泪痕,看起来脆弱不已。

我看着她的眼,笃定地对她说:「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,意外来得总是措手不及,与其担心以后,不如着眼于现在。你可以随时重新开始,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,无论什么。」

第二天,我被送上车时,何顾先是递给我一块话梅糖:「晕车么?估计得开两个小时。」

我没坐过这么久的车,不知道会不会晕车,但我还是把那块糖吃了。

车里放着各种类型的音乐,有轻有重、有缓有急,我隐隐觉得,他好像想要我享受所有似的。

我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,尽量不去注意后面紧紧跟着我们的三辆车。

他告诉我,科学家们发现难以改变那颗飞向地球的小行星,所以准备在中途击碎它。

看来地球还会安然无恙,只有我一个人走向死亡。莫名地,我觉得安心。

车窗外的高楼变成矮房、柏油路变成土路,我看到书里看过的稻田,看到带着穗的秆随风摇曳;我看到轨道,看到冒着白烟的火车轰隆驶过;我看到荒山,看到有树斜着挺立在山腰之间。

车开得很快,呼呼的,吹得头发挡住了我的眼。

然后,一股带着湿气的风吹来。那风冰冰凉凉,像是一小抹冰激凌贴在我的脸上。

我看到了大海。

书上的海是一张张被分成两半的图片,我完全想象不到它会无限延伸,到无边无际的程度。

蓝得像画似的天空之下,海浪泛着白,波光粼粼地向我奔来,他们汹涌着、澎湃着,相互碰撞,被击成粉碎的模样瘫倒在我的脚下,浸湿了我的鞋子。

风吹过来,穿透我的身体,那种透心凉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。

我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,潮湿和冰凉夹杂在一起,大概就是自由的味道。

我隐约感到,我那颗已经枯萎的心,正在慢慢复活。

活着真好。我想像现在这样,一直活着。我想每天能看到蓝天,每天能呼吸空气,每天都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。

「怎么样?」何顾问我。

「太好了,好到我想跳进去逃走。」我索性实话实说,接着又玩笑着补充了一句,「可惜我不会游泳,而且你也不会让我逃走。」

他的视线远眺在海的另一边,面无表情,「你有理由对我生气,确实是我把你带到这种境地的。」

我摇头:「你也有理由对我这么做,因为这是你的工作,是你一直信奉的科学。」

「是,我确实一直信奉科学,我觉得它是万能的,能让世界更完善、更美好。克隆技术也是如此,它确实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,给很多人带来了新生,也阻止了很多次痛苦的别离。但是……」他的声音骤降,我看到,他眼里没了之前的光芒。

「我现在开始怀疑了……」他说,「从前,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们克隆人的感受,或者,我根本就没把你们当作人,我一直觉得你们是和新品吸尘器一样的科技产物,可以随取随用再丢掉。可是,认识你之后,我发现你和我们一样,有喜欢的电视剧、有爱吃的食物、有想去的地方……你跟我们一样,都是鲜活的生命。」

我鼻子一酸,立刻抬眼,不让眼泪落下。

我一直以为存在就是合理,我以为我一直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孤军奋战,却没想到,身边的这个男人,正在试着理解我。

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哭,只假装迷了眼,抬手去擦。

「对不起,如果没遇到我,你可能还会在世界上的某一处活着,你会遇到一个好人……」

「可是,我想遇到的是你。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颤音,眼泪一把一把地往下掉,已经擦不过来了。

我一辈子都活得小心翼翼,既然马上就要死,就让我大胆一次吧。

我转向他,跳进他的怀里,紧紧搂住他的脖子。

「我喜欢你,我们交往吧,就这一天。」乱蹦的心跳使我急促,我闭着眼,满怀期待地等着答复。

他却没回答。

「其实不到一天,只有六个小时了。」

他还是没回答。

沉默让人难堪,海风让冲动冷却,我松开他,给自己找台阶下:「我就是随便一说,因为我没跟男人交往过,有点遗憾……不同意的话就算了……」

「我不同意,是因为你有时间等。等一个你真正喜欢的,也喜欢你的男人。」

我苦笑:「你是说下辈子么?」

「不。」何顾很认真地看着我,「我认真的,你不会死,我不会让你死。」

「什么?」

「手术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后开始,没时间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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变故发生在一瞬间,身体倏地一轻,眼前翻天覆地。

一束寒光闪过,脖颈感到阵阵冰凉,比海水更甚。它来自一把抵在我脖颈的匕首。

我们的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车门声。何顾连同我一起转过身,恶狠狠对他们喊:「别过来!否则我就杀了她!」

我能感觉到刀尖离我很近,近得我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刺出鲜血。而何顾的手在抖。

「你在发抖。」我戳穿他。

我能听到他隐忍着咬牙的声音:「所以你别动,否则我有可能真刺到你。」

从车里下来的人们屈双膝而站,他们蓄势待发地等待着制服我们的命令。

「你听好,一会儿你往山后跑,转弯之后你会看到一个不大的山洞,钻进去,对面会有船在等你,你可以完全信任开船的人。你只要一直向前跑,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,放心,他们要你活着,不会伤害你……」

「你呢?」

我开始紧张,他说了无数个「你」,却偏偏没有提到自己。对着我们的无数个黑漆漆的枪口,只一发就能要他的命。

「我已经想好了自己的退路,会没事的,等事情平息了我马上就去找你。」

「什么退路?」

「没时间跟你细说!」他低吼,揽着我的肩膀,带我向后退。

那些像扑食的虎兽般凶狠着向我们靠近的人们,正慢慢分散,逐渐扩大包围圈。

他的手比刚才更抖,嘴唇贴着我的耳朵,发出急促的声音:「我数一二三,我们一起跑。记住,绝对不要回头,也不要停下。一……」

我很迫切地想再说点什么,但是已经来不及。

「二……」

他把数字拖得很长,炙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。

「三……跑!」

犹如战场上摇旗呐喊后的一声令下,我睁大了眼,死命地在沙滩奔跑。身后,是骇人的叫喊声。

何顾不在我的身边,我不知道他在哪儿,但是我记着他对我的嘱咐。我不敢回头,我怕自己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。

砰!

一声枪响盖过汹涌的海浪,世界好像突然噤了声,我听到撞击沙滩的闷响。

那是何顾倒地的声音。

他被击中了么?击中了哪里?会不会是致命伤?脑海里充斥的无数问题,让我慢下了脚步。

我好想回头看看他。

「别回头!快跑!」何顾几近嘶哑地吼叫。

眼里的泪模糊了视线,我咬着牙,攥紧了拳头继续向前跑。之后,我顺利地上了船。

那是一艘快艇,飞快地驶出了沙滩。

海中央的风比海边大了十倍不止,海浪也更加汹涌。我坐在甲板上,死死抓着船身,双手冰凉。

何顾说得对,大海确实能让人感到自己渺小。不过,也不全对,因为它并没有让我放下烦恼。

我被安置在某一小镇的旅店,整日无所事事。某天吃早饭的时候,我看到一条新闻。

「据悉,于一周前从大海里浮上来的无名男尸已经确定了身份。」

屏幕右侧有一张打着马赛克的男人的脸,「此人何某,在某研究院工作,经过尸检,警方初步认定是酒后失足,不幸溺亡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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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里的筷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,我好像也在溺亡。

来这里后,我无数次地想过那句「我会没事」也许是假的,但我仍想相信他。但我忘了,他之前已经骗过我一次了。

我垂头掩面,担心余下的日子能否担负两个人的命而活。

咚咚咚!

听到门响,我晃着神去开门,又木头似的愣在门口。我以为自己伤心过度出现了幻觉——何顾,就站在我面前,活生生,笑盈盈。

「你……」我看看他,又回头看看电视,判断到底孰真孰假。

「新闻是为了让我消失而对公众做的交代,我说过,我会来找你的。」他微微斜着嘴角,有些得意。

「可是,我当时明明听到了枪声……」

「没错,我确实中了枪,就在这里。」何顾姿势怪异地向下弯,摸了摸小腿的位置,又艰难地直起身体,「说实话,我都没想到我能活着,废一条腿而已,已经很幸运了。」

我连忙扶着他坐下:「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

「是陈小姐,也就是你的本体救了我。她说,就算我不帮着你逃跑,她也会的。」

「怎么会……」我想不通。

「她让我告诉你,她很感谢你那晚对她说的那些话,对她是很大的启发。」

「那手术呢,怎么办?」

「她不在乎了。她说与其在医院担心什么时候会死,还不如好好活一次,真正活一次,哪怕只有尽情自在的一天也好,也不算白白浪费这一生。」何顾看了眼墙上的钟表,「估计这个时候,她已经登上去往意大利的飞机了。」

我能想象她神采奕奕、对生命期待又兴奋的样子。其实那晚我就知道,她跟我一样,压抑了一辈子、被束缚了一辈子,也渴望自由。现在,她终于能如愿了。

可是,我呢?作为科技的阴暗面,还能在阳光之下过正常人的生活么?那些和我一样,无数随时就要赴死的克隆人怎么办?那些已经逝去的呢,如何才能安息?小孩子都知道生病了要找医生,现在整个世界都在生病,又有谁能来医治…

「别想那么多了。」何顾像知道我所想似的,搂住我的肩膀安慰,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有我在。」

我贴着他的心跳,还是相信他。

半年之后,我收到了陈小姐的来信。

「我在周游世界,一切安好。

身体时而抱恙,身上总得带着一大袋子的药有些麻烦。不过我也算是久病成医,不用总去医院了。

疾病带来的身体疼痛总能被良景美食和好心情治愈,这点,我要谢谢你。

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,也许今天,也许明天,也许还会有好久的时间。我在用力活着,感恩每一天。

你呢?最近过得也好么?

我们拥有一样的基因、一样的容貌,但你终归不是另一个我,你只是你自己。

希望此时此刻你也过着你希望的生活,享受独属于自己的人生。」

那时,我和何顾已经搬到了一个临海的城市,我们在海边开了一家很小的水吧。顾客不多,但也能悠然度日。

没客人的时候,我们会一起坐在门口,赤脚坐在沙滩上一起看大海和夕阳。偶尔,我会想起那颗被击碎了,沉没在无尽宇宙里的小行星,或许,那说不定也是场不错的旅行。

我把信收好,拍拍沙子起身回去,正碰上带着围裙出来的何顾。

「正要叫你呢,晚饭好了。」他自然地拉过我的手,走在我的前面。

饭菜的香气充斥了整个房间,我深吸一口气,在心里回复她,嗯,我最近也过得很好。

作者:未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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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于2022-05-2415:07·禁止转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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