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有没有振兴的法子呢?”他一步步地咄咄bī人。我奇怪起来,不由看向他,怎么会对毫不相gān的朝政如此兴致盎然呢?少年仿佛也惊觉自己的失态,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,转了个话题。“我方才看见屋内有许多医书,还摆放着不少草药,想必你对于歧huáng也颇为jīng通了?”
“略知皮毛罢了。”反而是来到这里以后,三不五时为村民治些小病小痛,让向来缺医少药的他们感恩戴德不已,倒是自己所始料未及的了,虽然未如承诺般医遍天下,但总算对小小一方有所助益,也算不làng费了这身医术。
“我也有一疾,困扰已久,你能帮我看看么?”
我一怔,点点头。“你先说说看。”
少年沉默了一阵,缓缓道来:“在我很小的时候,曾经作过一个梦。在梦里我是一只老虎,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伤人,每天就是这样平静地生活着,可是人们不相信一只老虎会不吃人,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猎杀我。有一次,一个猎人想要杀我却被我抓住了,我想放了他,他却对我说如果你今天放过我,明天我还是会来杀你的,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,照样放走了他。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,而且还带了许多人,我不知道是要将他们全吃了好,还是像以前一样重复着被人追杀的日子。虽然我并不想吃掉他们,但是他们并不相信我,还不停地要杀我。”故事说到这里就顿住了,少年续道:“然后我就醒过来,此后镇日惶惶,心绪不宁,你能告诉我,这是什么病吗?”
这是病么,莫非是要我解梦?我哭笑不得,但见他的神色又不似在说谎玩笑,只得可有可无地回道:“是心病吧。”
“心病还需心药医。”少年微笑着,“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那副心药,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是要放过他们的好,还是一劳永逸地吃掉他们来保全自己,你可以为我指条明路吗?”
我终于听出他话中有话,摇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。“这已经超出我力所能及的范围,你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
“我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位高明的人。”少年似笑非笑,毫不放松。
“我哪里有那么厉害,”我笑了出来,虽然听出他的意思,却径自地故作未知。“你要找的该是自己而不是大夫。”
“当局者迷,我需要一个旁观者来为我看清。”少年执着着,坚持要一个答案。
我拗不过他的纠缠,无奈地摇摇头。“你问问自己的心。我不会说些仁义道德的要你不可滥杀生灵,如果是为了自保,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,若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,那不如面对好了。”
“我的心么?”少年低下头似在细细玩味着,半晌抬起头,笑容意味不明,却明显少了之前的矜慢。“我会好好思索你的话的,不过,我不会拜你为师。”
我失笑,拜师本来就是沈夫人的主意,自己只是不好拒绝而已,我本来也大不了他几岁,整天被人师傅师傅地叫还不折寿几年。“如果你愿意,我们可以朋友论jiāo。”
“这个嘛,”少年狡猾地哼笑,“我得考虑考虑。”
得了便宜还卖乖!我有点牙痒痒地暗骂了句,先前对他不好的印象倒消了大半。纵然傲慢,却并非听不进人言,先前初见时的rǔ骂也只是心情不畅的发泄罢了,我自不会放在心上,若能加以时日地雕琢,说不定也是上好的美玉。
☆、第4章
虽然没有说,自那以后,少年与沈夫人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。然而沈夫人还是一天天憔悴下去,我曾为她把过几次脉,除了脉象较虚之外,却都看不出任何异状。
少年姓昭名羽,这是沈夫人告诉我的,却不由让我想起了北庭国姓也是昭。自圣天皇朝两大权臣昭氏与蔺氏各分天下,划江而治的两百多年来,昭氏一族繁衍生息,昭这个姓虽已算不上偏僻的姓氏,却也不是随处可见,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,我也没有加以深思。曲水是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,然而我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这里。人并非得依靠着对过去的缅怀才能活下去,在这个世上,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去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