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步步处心积虑,苦心孤诣的创造了现在的局面,竟然还假惺惺的问朕,何故如此?”
“朱祁钰,你不觉得这话问的可笑吗?”
最后一句话,朱祁镇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。
到了现在,他心中已然明白,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了,但是,他就算是败了,也不会让朱祁钰好过。
他这个好弟弟,不就是想要在朝野上下树立一个圣明天子的形象吗?那他就偏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将这一切真相都说出来,让他身败名裂。
果不其然,他这番含义颇深的话,顿时让原本面无表情的群臣面面相觑,眼中闪出了无数的猜测。
然而,朱祁钰又岂会让他这么得逞,眼见得朱祁镇如此疯狂,他轻轻摇了摇头,一步步的走下御阶,来到了朱祁镇的面前,面容冷冽,道。
“你说朕逼你,那朕想问一句,打从太上皇回京开始,朕又何处不恭敬,何处不顺从?”
“太上皇安居南宫,妃嫔无数,有品级者数十人,较朕后宫数倍,南宫之中宴饮之事日日皆有,朝廷近年多灾,但即便最艰难时,朕也不曾削减南宫用度,自归朝之后,太上皇屡屡干预朝政,更兼私自放走孛都等人,让我大明险些失去对草原的控制,朕可曾发过一字一言指责太上皇?”
“于兄弟之义,君臣之分,朕自问皆无负太上皇之处,然而,太上皇如今却说朕苦苦相逼?”
“那敢问太上皇,是朕拿着刀子架在太上皇的脖子上,让太上皇造反的吗?如若太上皇并非想要重新夺回大位,临朝理政,又为何要纠结数千兵马,剑指宫城?”
这一句句诘问,顿时将朱祁镇噎的哑口无言。
又或者更直接的说,这一番话,实际上是拿捏住了朱祁镇的死穴,虽然说,他很清楚,朱祁钰这些年对他的种种纵容,实际上都是在鼓励他造反,但是,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,真要说拿出证据来,确实没有的。
相反的,就像朱祁钰刚刚举出的那些例子一般,在外界看来,南宫的生活奢靡,行为奢侈,更兼一次次的干预朝政,而面对这些逾矩的行动,皇帝的态度基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
这番话声音落下,在场的议论声顿时齐齐消失,无数人望向朱祁镇的目光,也多了几分失望。
见此状况,朱祁镇心中一阵绝望,索性把心一横,道。
“事情到底如何,皇帝心中自然知晓。”
“所谓成王败寇,多言无益,朕今日既然事败,自然任凭你处置,皇帝要杀便杀,朕受着便是!”
京营
奉天殿前广场上,一座銮驾静静而立,朱祁镇坐在銮驾当中,面色愤恨。
在他的对面,皇帝带着浓浓的失望,身后是面无表情的群臣,北风呼啸,卷动零星的细雪落下,覆在每个人的肩头上,略显冰凉之意。
看着朱祁镇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,朱祁钰心中摇了摇头,他很清楚,自己这个哥哥到底在想什么。
事到如今,夺门复辟失败,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,但是,命却未必保不住。
这种时候,他越是摆出这么一副备受逼迫,慷慨赴死的模样,对于朱祁钰来说,其实就越不能真的就这么处置。
不过,还是那句话,事已至此,对方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,死与不死,倒是也没有区别了……
于是,朱祁钰将目光落在銮驾当中一副视死如归样子的朱祁镇,道。
“哥哥,你虽无情,朕却不能无义……”
说罢,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,转身一步步重新踏上御阶,最终,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沉默的群臣,缓缓开口道。
“太上皇谋逆,犯大不赦之罪,令天家兄弟阋墙,此朕德行不修之故,即日起,朕将亲往太庙,忏悔三日,太上皇暂押于南宫当中,其余附逆者,押入刑部大牢,等候处置。”
此言一出,在场的所有人,包括朱祁镇和一干大臣,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。
尤其是对于大臣们来说,今天发生的事情,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了,太上皇起兵谋反,固然是不赦之罪,但是,如果皇帝真的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,堂而皇之的对太上皇动手的话,那么带来的后果,恐怕也是震撼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