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鬼祟的宫女怀中揣着包袱,急匆匆地从殿里出来往宫外跑。青蕖捧着汤药,最先发现,陡然喝声,“站住!”
“不知死活的贱蹄子,又偷主子的首饰!”
那小宫女见被发现,扑通跪下来,害怕地不停地叩头,瑟瑟发抖道:“青蕖姐姐饶命!青蕖姐姐饶命!是绿珠姐姐叫我干的,我不去偷,绿珠姐姐就要打死我呀!青蕖姐姐饶命,求求青蕖姐姐饶了我吧!我真的是第一次,我也不想偷主子的东西啊!”
绿珠从前是朝露殿的二等宫女,办事得利,原本能提为一等丫头,结果主子落魄,那绿珠转头就去了别的宫献殷勤,主子性子高傲,以前没少得罪后宫的嫔妃,如今不再受宠,人人都想踩上一脚,那绿珠就仗着后面主子的势,经常指使朝露殿的宫人给主子受屈。
这小丫头还算老实,主子身边伺候的人走得差不多,青蕖总不能都罚了,恩威并施地训诫一番,放了那小丫头自顾离开。
汤药渐渐凉了,青蕖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热热,抬眼看见打开的殿门,主子身着单衣,不知在那站了多久。
青蕖眼睛一红,捡起披风披到主子身上,“天寒,主子快些回殿吧。”
应嫔拂开她的手,面色淡淡,“炭火烧出的烟呛得我头疼。”
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,后宫里捧高踩低,内务府都是些看碟下菜的货色。主子位居嫔位,不过是不再得宠,那些奴才就敢这般敷衍!
青蕖愤愤不平,可看到主子这样,她不知该劝什么,已经过去数月,皇上态度一如往日,始终没有复宠主子的苗头,而当初的泠贵嫔,势头愈盛,如今到了贵妃的位子,膝下养着小皇子,甚至能与皇后抗衡,她们主子再拿什么和泠贵妃去争。
沉默中,应嫔忽然开口,“本宫那个孩子若生下来了,这时候应该会说话了吧。”
“主子!”青蕖喉中涩然,几乎是哭求着跪下身,“奴婢求求主子,不要再错下去了!”
皇上饶了主子的命,幽禁于此,不比在冷宫好了太多么。
应嫔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角,“何为错,何为对?不得圣宠就是错,江婉芙讨得皇上欢心,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。本宫又不是没有龙嗣,做甚要幽禁在这里任人搓扁!”
她淡淡敛下眸子,“皇后养了这么久本宫的孩子,也该还给本宫了。”
……
入夜,婉芙沐浴过,没多久圣驾就到了昭阳宫。她披着斗篷出去迎驾,规规矩矩的模样让李玄胤不禁拧眉侧目,他扶起面前乖巧听话的女子,“今儿又背着朕,干什么坏事了?”
那只手还在男人掌中,一听这话,婉芙登时柳眉倒竖,故作气恼道:“臣妾守规矩就是干坏事,臣妾不守规矩就是没规矩,皇上可真难伺候!”
李玄胤黑下脸,抬手拍了掌婉芙的额头,“是朕难伺候,还是朕的泠贵妃难伺候?”
婉芙极为无辜地眨了眨眸子,“臣妾难不难伺候,皇上还不知道嘛。”
话落下,顿时鸦雀无声,陈德海极力憋住,才没敢露出异样的表情惹皇上恼火,他心里忍笑,贵妃娘娘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,偏越这样皇上越宠着,可真是奇怪了。
李玄胤想到什么,脸色陡然僵硬,蓦地打开婉芙的手,“朕知道什么?”
“朕是皇帝,是你伺候朕,不是朕伺候你!”
见男人恼了,婉芙才开始顺着毛撸,“皇上说的是,臣妾的不对,皇上别生气了,臣妾这不是伺候您呢嘛。”
李玄胤气得不知该斥责这女子什么,狠瞪她一眼,拂袖入了殿。
乳母抱着小来福在内殿里等了好一会儿了,小来福认人,一见那明黄衣袍的男子进来,立即亮起眼珠,挣扎着要过去,“父,抱!”
李玄胤见到软乎乎的小团子,那股气恼早不知消散到了什么地方,接过儿子先亲了一口,手臂垫了垫,“又重了。”
后宫婉芙吩咐乳母下去候着,坐到软榻里,嗔了声:“皇上也不看看您儿子一日吃多少,能不重么。”
说起吃,李玄胤敛了敛眸色,淡淡觑向婉芙,即便是这若无其事的一眼,婉芙也看明白了男人的意思,瞬间羞愤不已,“皇上,孩子还在这呢。”
见她羞涩,李玄胤轻笑着勾了勾鼻骨。
小来福刚会说话,能懂什么男男女女的事儿,他见到母妃,乐呵呵地伸出小手要去拉婉芙,“母……母……”
婉芙哭笑不得地捏了把儿子的脸蛋,还好这小团子还什么都不懂。
没等到母妃来抱,小来福就去揪父皇的束冠,乐不可支似的。李玄胤任由这小团子胡闹,一面逗弄着,一面对婉芙说:“福儿类朕,日后朕给福儿请文武先生,你可不能胡闹插手。”
婉芙登时就不高兴了,“皇上是暗讽臣妾不通诗书吗?”
李玄胤心道他就是这个意思,就她那字,那文墨,糊弄奴才行,哪糊弄得了前朝,这可是他的皇嗣,他怎能任由这女子祸害。
他抱着福儿坐到婉芙身侧,见那女子不高兴了,面上还是要哄着,“朕的泠贵妃画的一手好笔墨,朕正想让你教朕水墨,哪有讽刺的意思。”
她那副水墨,也就看个样子,比不上皇室出来的帝王,婉芙觉得他是在揶揄自己,眸子一转,忽来了念头。
“择日不如撞日,不如臣妾今夜教皇上作画。”
李玄胤眯了眯眸子,盯着女子这张脸蛋,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。
小来福被抱出殿,婉芙跟千黛要了前几日做好的花露。
半刻钟后,帷幔层层落下,婉芙执着那只湖笔,笔尖慢慢走过男人的肩背。李玄胤脸色铁青,他捏紧了拇指的扳指,刚要抬臂,被旁边坐着的女子按住,“皇上别乱动了,动了就画得不好看了!”
李玄胤抵了抵牙腮,拉住那胆大包天女子的手,“朕最后问你一遍,你在朕身上画了什么?”
瞧见男人眼底冒出的气焰,婉芙稍有心虚,娇娇软软地哄着,“皇上不必担心,穿了衣裳,旁人瞧不见的。”
李玄胤冷嗤一声,言语威胁,“你现在不说,待朕看见,看朕饶不饶你!”
说罢,李玄胤骤然翻身,将旁边坐着的女子压到身下,两臂撑在婉芙两侧,这番姿势,让李玄胤更加看清了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,他将散在颊边的青丝拨开,低头吻住了婉芙的红唇,不虞低喃,“就是仗着朕宠你……”
婉芙扬起脸,双臂攀住了男人的肩背。
事到中途,李玄胤捡起那只湖笔,笔尖落到婉芙欺霜赛雪的肌肤,惹得婉芙不禁颤栗,很快描摹出一副娇艳欲滴的碧桃春色。
婉芙眼睫颤颤,咬紧了下唇,央着男人拿开那支笔。但她一开口,挂在男人肩头,那两条纤细的腿就重重打颤,声儿断断续续,根本容不得她说一句完整的话。
因是如此,翌日婉芙去坤宁宫的问安又迟了,她大大方方地进殿,如实说了前夜侍寝的事儿,皇后没说什么,倒是下面的嫔妃,做戏都不能做实在,面上一口一个贵妃娘娘安,可那眼底的嫉妒哪盖得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