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铃铛,你可愿意?”
听到施宣铃久久没有回答,裴世溪目光一凛,紧盯着面色苍白的少女,又重重地问了一遍。
而这回,施宣铃终是喃喃着开口了:“原来如此,我终于明白了……”
“明白什么?”
“明白那只白狐为何会囚于笼中,垂首落泪,原来天大地大,她却真的……没有家了。”
这白狐,既指的是宛夫人,如今却也是……她自己。
那时在云洲岛上,她与宛夫人相认后,求她带她回到青黎大山中,回到朝思暮想的族人身边,可宛夫人却是断然拒绝了,她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:
“宣铃,越无咎于你而言,究竟意味着什么?”
当听到她的答案后,宛夫人却长声一叹:“我回不去了,你也同样回不去了……”
她那时不知缘由,如今却是彻底明了,一股深深的绝望也涌入心头,难怪,难怪这些年,师父始终划地为牢,郁郁寡欢,如同茫茫海上,一缕最孑然无依的孤魂野魄,活在无尽的挣扎与痛楚之中,这份痛楚,如今她才是真真切切地……感同身受。
不,甚至是更为锥心刺骨,因为她比师父还多了一层身份,那就是奉氏一族所谓的“命定之人”,她肩上的担子逼得她不得不做出抉择,不得不……舍弃一方。
可她怎能舍弃,又如何去舍弃?不仅仅是阿越,还有小鲨鱼,就连织织、小晏将军以及云洲岛上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,天意弄人间,此刻他们竟都成了她所谓的“敌人”,与她站在了对立之面,她到如今才终于明白,为何当初师父会对她说出那句——
“盼你日后海阔天空,快活自由,不必囚于任何笼中。”
是啊,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起,她就已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牢笼彻底困住,再难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铃铛了。
一边是爱人挚友,天下无辜生灵,一边是故土亲族,百年血海深仇,她无论怎么选,怎么做,似乎都是错的,似乎都不得其法,难以回头?
如果阿娘还活着,她会希望她怎么选,希望她……走上怎样的一条路呢?
她隐瞒了她的身世,不教她武艺,只让她学医,更不曾让她知晓过奉氏一族百年前的过往恩怨,是不是更想让她做一个懵懂不知,平平凡凡,快活无忧的小姑娘?
可她可怜的族人们,他们……该怎么办呢?
“小铃铛,你在犹豫什么?况氏灭我先祖,屠我族人,令我们奉氏一族流离失所,畏缩山中,此仇不可不报!跟我们回青黎大山,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吧,你可知,你于奉氏一族而言有多么重要吗?”
直到裴世溪略带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,施宣铃这才堪堪回过神来,她抬头看向裴世溪,心弦一颤,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密室中那一双双满怀期许的眼眸,心弦颤动得更加厉害了,她恍惚之间如坠万丈深渊,不知前路何去何从。
“我,我若是真跟你们回去了……”
不知不觉间,施宣铃茶色的眼眸中已满是泪光,何其荒唐,曾经她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那片故土,如今竟成了她最为惧怕的地方,那是摆在她面前一道无解的难题,往前走,抑或是向后退,都会有人因她而受到伤害,她究竟该如何抉择?
“你难道不希望重振奉氏一族,不想让族人们堂堂正正地走出青黎大山,不想创建出大祭司口中的那个河清海晏,安宁太平的童鹿国吗?
裴世溪上前一步,语气更加急切了,施宣铃身子一颤,脸色愈发苍白了:“我当然想重振奉氏一族,想让族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了,可,可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