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虚幻的铜镜中,景象如水中倒影般轻轻一荡。
是白凤宸看到沈绰的那双死寂的眼睛时,无法遏制的心痛和震怒!
“你的家人,都唤你什么?”镜中,墨重雪问。
前世今生,不同的情形,相同的人,问了同样的话。
“娘亲唤我裳儿,您也可以。”
“好,裳儿……”墨重雪略微有些尴尬,“先喝了这碗药,之后,身上的伤口,也该换药了……”
伤口?
沈绰的手,几乎抽搐一般的抓紧了被子。
她这时才注意到,原本比一具死尸还要肮脏的自已,此时已经被打点地干干净净,换了干爽的寝衣,躺在干净的床榻上!
这屋里,没有别人!
难道是他帮她处置了一切?
所以,他已经见了她那身上的见不得人的不堪?
她整个人开始剧烈的颤抖,花朝节那晚的一幕幕,又如噩梦一样铺天盖地而来!
黑暗,窒息,剧烈的疼痛,还有男人沉重的喘息,压迫。
他像个残暴的凶兽一样,想要将她彻底撕碎!
她挣扎不脱,便寻了裙刀,想要一死了之。
可他却夺了刀,另一只大手就死死掐在她的脖颈上!
他连死的权力都不给她!
就算是死,也要是由他来活活将她掐死!
“啊——!”
沈绰骤然间疯了一样,打翻那只递过来的碗,整个人翻下床去,抓了碎瓷片,毫无目标的在空中拼命挥舞,完全不顾手上被扎的鲜血淋漓。
她尖叫着,如一只惊恐万状的小兽,爬到墙角里去,缩了起来,把自已藏好,直勾勾瞪着一双眼睛,攥着瓷片,全身绷紧,如着了魔障一样,一动不动,不准墨重雪靠近半步。
从天明到黑夜,再到天明。
不管用什么法子,都不管用,要么伤人,要么自戕,总之,他不可以靠近她,更不能碰她,直到再次力竭,昏死过去,这一场身心俱疲的鏖战,才算告一段落。
如此数日,几番反复。
沈绰的伤势得不到照料,又仿佛惊吓,原本刚刚见好的身子,就开始撑不住了。
连日的高烧不退,米水不进,却但凡还有一点意识,就尖叫着,疯魔一般,死也不准墨重雪靠近。
他不能这样看着她活活把自已一条命熬没了,身边的人,又都是汉子,既不方便现身,也完全不懂该如何处置。
万般无奈之时,西修罗魔国的使女秦宁,送信来了。
秦宁是个心思机巧又极为聪慧的人,又是个女人,能够接近沈绰。
她照料了她一段时日,也成功地劝她对墨重雪放下戒心。
她教她,可以将墨重雪当成师父。
从此,他是她的天,给她庇佑,是她的父亲,给她疼爱,是她的兄长,给她保护,而且,绝对绝对不会碰她,也永远永远不会伤害她。
于是,沈绰就信了。
她强迫自已,就像迷信神佛一样相信了这个约定。
墨重雪,成了能让她活下去的唯一救赎。
她的身子,慢慢好起来,脸上也开始有了不自觉地笑意。
他一样一样教她院子里的机关,给她随便摆弄旁人碰都不准碰的天机人偶。
教她如何保护自已,如何观察别人,掌控别人。
甚至教她,如何不动声色地,置人于死地。
有一次,墨重雪看她对着那些繁复的机关,睁大眼睛,无比好奇,又嫌那些口诀实在是又难记又拗口时,忽然觉得,她其实还是个孩子,心里就忍不住想要试着逗逗她。
于是就道:“裳儿,这个口诀必须记清楚,否则掉进下面的地牢,被毒蛇猛兽咬了,我可不要一个被啃坏了的徒儿。”
谁知,她却噗地笑出声儿。
原来,她是这么容易就开心的。
她笑的时候,梦华院一方小小的天地,仿佛立时全都开满了花。
墨重雪不想离开这里了,他不想打破沈绰刚刚适应下来的平静生活。
回不夜京的行程,一拖再拖。
而千秋节,就快到了……